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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一路緩緩回京。路上九難傳了方宇一路拳法,叫他練習。但方宇浮動跳脫,說甚麼也不肯專心學武。
九難吩咐他試演,但見他徒具架式,卻是半分真實功夫也沒學到,嘆道:「你我雖有師徒之名,但瞧你性子,實不是學武的材料。
這樣罷,我鐵劍門中有一項「神行百變」功夫,是我恩師木桑道人所創,乃是天下輕功之首。這項輕功須以高深內功為根基,諒你也不能領會。你沒一門傍身之技,日後遇到危難,如何得了?我只好教你一些逃跑的法門。」
方宇大喜,說道:「腳底能抹油,打架不用愁。師父教了我逃跑的法門,那定是誰也追不上的了。」
九難微微搖頭,說道:「「神行百變」,世間無雙,當年威震武林,今日卻讓你用來腳底抹油,恩師地下有知,定是不肯認你這個沒出息的徒孫。不過除此之外,我也沒甚麼你學得會的本事傳給你。」
方宇笑道:「師父收了我這個沒出息的徒兒,也算倒足了大黴。不過賭錢有輸有贏,師父這次運氣不好,收了我這徒兒,算是大輸一場。老天爺有眼,保佑師父以後連贏八場,再收八個威震天下的好徒兒。」
九難嘿嘿一笑,拍拍他肩頭,說道:「也不一定武功好就是人好。你性子不喜學武,這是天性使然,無可勉強。你除了油腔滑調之外,總也算是我的好徒兒。」
方宇大喜,心中一陣激動,便想將那些碎羊皮取出來交給九難,隨即心想:「這些皮片我既已給了男師父,便不能再給女師父了。好在兩位師父都是在想趕走***,光復漢人江山,不論給誰都是一樣。」
當下九難將「神行百變」中不需內功根基的一些身法步法,說給方宇聽。
說也奇怪,一般拳法掌法,他學時淺嘗輒止,不肯用心鑽研,這些逃跑的法門,他卻大感興趣,一路上學得津津有味,一空下來便即練習。有時還要輕功卓絕的徐天川在後追趕,自己東跑西竄的逃避。
徐天川見他身法奇妙,好生佩服。初時幾下子就追上了,但九難不斷傳授新的訣竅,到得直隸省境,徐天川說甚麼也已追他不上了。
九難見他與「神行百變」這項輕功頗有,倒也大出意料之外,說道:「看來你天生是個逃之夭夭的胚子。」
方宇笑道:「弟子練不成「神行百變」,練成「神行抹油」,總算不是一事無成。」
他衝了一碗新茶,捧到九難面前,問道:「師父,師祖木桑道長既已逝世,當今天下,自以你老人家武功第一了?」
九難搖頭道:「不是。「天下武功第一」六字,何敢妄稱?」
眼望窗外,幽幽的道:「有一個人,稱得上「天下武功第一」。」
方宇忙問:「那是誰?弟子定要拜見拜見。」
九難道:「他……他……」突然間眼圈一紅,默然不語。
方宇道:「這位前輩是誰?弟子日後倘若有緣見到,好恭恭敬敬的向他磕幾個頭。」
九難揮揮手,叫他出去。方宇甚是奇怪,慢慢踱了出去,心想:「師父的神色好生古怪,難道這個天下武功第一之人,是她的老相好麼?」
九難這時心中所想的,正是那個遠在萬里海外的袁承志。她對袁承志落花有意,袁承志卻情有別鍾。二十多年來這番情意深藏心底,這時卻又給方宇撩撥了起來。
次日,方宇去九難房中請安,卻見她已不別而去,留下了一張字條。方宇拿去請徐天川一念,原來紙條上寫著「好自為之」四個字。
方宇心中一陣悵惘,又想:「昨天我問師父誰是天下武功第一,莫非這句話得罪了她?」
沒一日的功夫,一行人來到京城。
建
寧和方宇同去謁見皇帝。康熙早已接到奏章,已復旨准許吳應熊來京完婚,這時見到妹子和方宇,心下甚喜。
建寧公主撲上前去,抱住了康熙,放聲大哭,說道:「吳應熊那小子欺侮我。」
康熙笑道:「這小子如此大膽,待我打他的屁股。他怎麼欺侮你了?」
公主哭道:「你問小桂子好了。他欺侮我,他欺侮我!皇帝哥哥,你非給我作主不可。」一面哭,一面連連頓足。
康熙笑道:「好,你且回自己屋裡去歇歇,我來問小桂子。」
建寧公主早就和方宇商議定當,見了康熙之後,如何奏報吳應熊無禮之事。一等公主退出,方宇便詳細說來。
康熙皺了眉頭,一言不發的聽完,沉思半晌,說道:「小桂子,你好大膽!」
方宇嚇了一跳,忙道:「我不敢。」
康熙道:「你跟公主串通了,膽敢騙我。」
方宇道:「沒有啊,我怎敢瞞騙皇上?」
康熙道:「吳應熊對公主無禮,你自然並未親見,怎能憑了公主一面之辭,就如此向我奏報?」
方宇心道:「乖乖不得了,小皇帝好厲害,瞧出了其中破綻。」
他忙說道:「皇上明見萬里。吳應熊對公主如何無禮,我果然沒有親見,不過當時許多人站在公主窗外,大家都是親耳聽見的。」
康熙道:「那更加胡鬧了。吳應熊這人我見過兩次,他精明能幹,是個人才。他又不很年輕了,房裡還少得了美貌的姬妾?
怎會大膽狂妄,對公主無禮。哼,公主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定是她跟吳應熊爭吵起來,割了……割了他媽的卵蛋。」說到這裡,忍不住哈哈大笑。
方宇也笑了起來,站起身來,說道:「這種事情,公主是不便細說的,我自然也不敢多問。公主怎麼說,我就怎麼稟告。」
康熙點點頭,道:「那也說得是。吳應熊這小子受了委屈,你傳下旨去,叫他們在京裡擇日完婚罷,滿了月之後,再回雲南。」
方宇道:「皇上,完婚不打緊,吳三桂這老小子要造反,可不能讓公主回雲南去。」
康熙不動聲色,點點頭道:「吳三桂果然要反,你見到甚麼?」
方宇於是將吳三桂如何跟西藏、蒙古、羅剎國、神龍教諸方勾結的情形一一說了。
康熙神色鄭重,沉吟不語,過了好一會,才道:「這女幹賊!竟勾結了這許多外援!」
方宇也早知這事十分棘手,不敢作聲。
再過一會,康熙又問:「後來怎樣?」
方宇說道已將蒙古的使者擒來,述說自己如何假裝吳三桂的小兒子而騙出真相,吳應熊如何想奪回罕帖摩,在公主住處放火,反而慘遭閹割,自己又如何派遣部屬化裝為王府家將,在妓院中爭風吃臘、假裝殺死罕帖摩。
康熙聽得悠然伸往,說道:「這倒好玩得緊。」
康熙又道:「吳三桂這人,我沒見過。那日宮中傳出父王賓天的訊息,吳三桂便帶了重兵,來京祭拜。
我原想見他一見,可是幾名顧命大臣防他擁兵入京,忽然生變,要他在京城城外搭了孝棚拜祭,不許他進京城城。」
說到這裡,康熙站起身來,來回踱步,說道:「鰲拜這廝見事極不明白。如果擔心吳三桂入京生變,只須下旨要他父子入京拜祭,大軍駐紮在城外,他還能有甚麼作為?
他倘若不敢進城,那是他自己禮數缺了。不許他進城,那明明是跟他說:「我們怕了你的大軍,怕你進京造反,你還是別進來罷!」
嘿嘿,示弱之至!吳三桂知道朝廷對他疑忌,又怕了他,豈有不反之理?他的反謀,只怕就種
因於此了。」..
方宇聽康熙這麼一剖析,打從心坎兒裡佩服出來,說道:「當時倘若他見了皇上,皇上好好開導他一番,說不定他便不敢造反了。」
康熙搖頭道:「那時我年紀幼小,不懂軍國大事,一見之後,沒甚麼厲害的話跟他說,他瞧我不起,只有反得更快。」
當下詳細詢問吳三桂的形貌舉止,康熙又問:「他書房那張白老虎皮到底是怎樣的?」
方宇大是奇怪,描述了那張白老虎皮的模樣,說道:「皇上連這等小事也知道。」
康熙微笑不語,又問起吳三桂的兵馬部署,左右用事之人及十大總兵的性情才幹;問話之中,顯得對吳三桂的情狀所知甚詳,手下大將哪一個貪錢,哪一個好色,哪一個勇敢,哪一個胡塗,無不了然。
方宇既驚且佩,說道:「皇上,你沒去過雲南,可是平x王府內府外的事情,知道得比我還多。」
方宇突然恍然大悟,道:「啊,是了,皇上在昆明派得有不少探子。」
康熙笑道:「這叫做知彼,百戰百勝啊。他一心想要造反,難道咱們就毫不理會?小桂子,你這趟功勞很大,探明瞭吳三桂跟西藏、蒙古、羅剎國勾結。這樁大秘密,我那些探子就查不到。他們只能查小事,查不到大事。」
方宇全身骨頭大輕,說道:「那全仗皇上洪福齊天。」
康熙道:「把那罕帖摩帶進宮來,讓我親自審問。」
方宇答應了,率領十名御前侍衛,將罕帖摩送到上書房來。康熙一見到,便以蒙古話相詢。
罕帖摩聽到蒙古話,既感驚奇,又覺親切,眼見到宮中的派勢,再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都將實情說了。
康熙一連問了兩個多時辰,除蒙古和吳三桂勾結的詳情外,又細問蒙古的***、錢糧物產、山川地勢、風土人情、以及蒙古各旗王公誰精明,誰平庸,相互間誰跟誰有仇,誰跟誰有親。<!--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