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天,沒消化乾淨,再加上他那不爭氣的大兒子,在政府裡上班上得不乾不淨,跟一位秘書女士勾搭上,這婚外情傳的沸沸揚揚,這位大哥蘇衛國忽而情種附體,還沒臉沒皮的鬧起了離婚。
“離婚?趕時髦都趕到這個份上了?你真要喜歡,做個外室有什麼難?”他拿菸斗指蘇衛國的鼻子,氣得兩眼發黑。
蘇衛國很有點心虛,他自己沒什麼進項,大部分的財政收入都靠從老爹這裡換著花樣騙。然而他嚐到了自由戀愛的無盡美妙,預備一頭扎進去決不反悔。
知子莫若父,蘇衛國挪一下屁股他都知道兒子要拉什麼屎,蘇老闆扶著胸口:“你老婆娘家的人是一般人?你真想清楚了?”
蘇衛國夾著腿滾蛋,蘇老闆鬱結於心地開始臥病在床。
亦清兩手把在輪椅的扶手上,收拾得乾淨體面,進來安慰老爹,蘇老闆難受得不行,但越是看他越欣慰,覺得小兒子受了多次重創,還能保持這種精神面貌實在不易。
“大哥快四十了,您管得了他一時,還管的了一世麼?”
蘇老闆長嘆一聲,亦清又道:“我看離婚也可以考慮,經了這件事,大嫂肯定跟大哥要離心,都說家和萬事興,家裡不和,大哥以後不見得能過的好。”
蘇老闆心力衰竭,他就一個人一雙手,如此大的家業,最後能靠的也只有亦清一個人。他勉勉強強的聽進去,額頭的皺紋深了又深,忽而埋怨道:“你呀,什麼都說得好聽,就是不聽我的話!我看我們家現在諸事不順,就是因為你沒有聽大師的話去沖喜。”
蘇亦清吟吟一笑:“現在衝也不晚。”
他的意思是,儘快辦個訂婚宴出來,擺出豪華陣容,把蘇家今日的晦氣都給壓下去,順便把風波都蓋過去。
蘇老闆瞅了他好幾眼:“那也得有個人選,好人家的女兒都是不好打發的。”
亦清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我有人選。”
蘇老爹恍然大悟:“金曼珍?她有什麼好?你們才見過幾次?”
“她有什麼不好?”
蘇亦清搞定了自己的親爹,接著著手要搞定別人家的親爹。他去住院部跟金叔叔閒聊一下午,臨近晚飯的時間,終於點名來意。金景勝驚得兩眼發光,那是快樂的光,他使勁兒的拍大腿,有點不敢相信:“這你對曼珍”
蘇亦清沉著的一點頭:“是的,金叔叔。”
為了表明自己的誠意,他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一張紅紙,紅紙上密密麻麻的寫著聘禮,聘禮外還帶一本萬年曆,十月份的紙張上用紅水鋼筆字圈下良辰吉日。
“我和曼珍的生辰八字也對過,”亦清有條不紊:“圓慧大師說,實屬良配。”
金景勝緊捏著萬年曆,眼眶裡沁著一汪淚。
蘇亦清前腳一走,金先生後腳就打電話回金公館,叫曼珍火速過來。曼珍風塵僕僕的撞門而入,黑長髮沒來得及梳,被風撩的亂七八糟。她乍一進門,金景勝還以為看到一條黑毛獅子狗。他拿了牛骨梳,讓曼珍坐在床邊,一下下的給她梳頭髮:“以前的曼珍圓溜溜的,現在瘦了好多,冒冒失失的毛病倒是一點都沒改。”他像一位平和又極富有耐心的婦人般,殷殷叨叨,柳絮一樣:“要不是我這身病”
曼珍著過身來,儒慕著同爸爸對視:“別這樣說,我有件天大的好事告訴您。”
“這麼巧?我也有啊!”
兩人互相交流了天下的好訊息,一個驚喜,一個心驚肉跳。
曼珍想親自去找蘇少爺談一談,只是上次見面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對一個人愧疚到了頭,已經不是很敢去見他。吳敬頤的突然出現——也絕非是巧合,世界上哪裡來這麼湊巧的事情?就算他湊巧路過,那眼睛還能透視穿牆不成?他是不一般,也沒有不一般到上天的地步,必定是在她身邊放了眼線。
曼珍在醫院門口上了一輛人力車,秋風意濃,車伕帶著一頂灰麻布料的布帽,兩條黑黝黝的胳膊赤條條的冒汗,每跑一段就拿脖子上的汗巾擦臉。
曼珍往前道:“你可以拉慢一點,我不趕時間。”
車伕果然放慢了腳步,曼珍不趕時間,希望他跑的越慢越好,好讓她多一點時間想想。然而想來想去,竟然沒想起一個能說話的人。
車伕就近穿過一道弄堂,拐著九十度的彎到了金公館門口,曼珍牽著裙角從裡下來,給他一塊大洋做小費。她沒往上房去,而是從長廊下往後院去,接著踏進了花園裡的綠蔭,手指拂過灌木上的小圓綠葉,掐了一片下來塞進嘴裡。這玩意兒不好吃,帶著草木腥氣,嚼碎後還有幾分苦汁。
曼珍走的很慢,往日的畫面不斷的飛過來,那隻跳脫的流哈喇子的捲毛小黃狗,小環飛撲來飛撲去的身影,錢老師立在葡萄藤架下面,一縷清晨的陽光從側面射過來。爸爸在客廳裡做賊似的給女朋友打電話,還怕人聽見特意挑了她午睡的時間打。
吳敬頤晚間回來金公館,曼珍還在餐桌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叼青菜。他坐到桌邊陪著喝了碗湯:“怎麼這麼晚才吃飯?”
曼珍放下筷子,接過阿冬遞過來的手帕,左右擦擦嘴角:“你先去忙吧,等會兒再叫你。”
阿冬道好,默默又快速的遠遁。
敬頤納罕,單手擰開喉頭下的一顆貝珠釦子,捉了曼珍擱在桌面上的左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有話對我說?”
曼珍想說,蘇亦清腦子壞了要跟我們金家結親,但這事兒也好解決,等爸爸出國治病去了,我再找機會跟蘇少爺說清楚。
就這麼兩句話,曼珍嘴巴開開合合數次,硬是沒說出來。
敬頤含一絲笑凝視曼珍,伸手過來掐她的下巴:“到底什麼事?”
說著他便把唇貼過來,曼珍觸到軟軟的唇瓣,剛要抬手臂去摟他的脖頸,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沸天的嘈雜。一隊荷槍實彈的官兵闖進來,門房看到這麼多槍支,嚇得兩腿發軟:“小姐,我我攔不住”
領頭的是巡捕房緝毒營警司,他對著手裡的照片看了看:“你是萬怡公司的老闆吳敬頤?”
敬頤道是,警司冷笑一聲,朝他攤開一紙文書:“我們的巡邏對發現你們公司在西河暗道私運煙土,數量巨大!如果不想吃槍子的話,老實點,走吧!”
曼珍木楞的傻住,吳敬頤撿了椅背上的外套,回頭叮囑她:“自己在家注意安全,早點睡,我很快就回來。”
吳敬頤這一去,去了個銷聲匿跡無影無蹤。曼珍熬著一雙熊貓黑眼圈,臉上打了數層粉底,幾乎可以直接登臺唱戲。萬怡公司的大門直接貼上了封條,無關人員一概遣散,至於徐國文,曼珍根本找不到他。她把公司裡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然而屁都沒有打聽到,就連緝毒營的大門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