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可納長長地“哦”出了一聲，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聲音還是帶著笑的：“你叫我來看這人發酒瘋啊？”

辜可納後仰著腦袋看向蘇啟明，那個趴著這人聽見聲音猛地抬起腦袋也望向了蘇啟明的方向，辜可納能見到凌茂一雙眼睛都變得赤紅，他突然大叫了一聲：“蘇啟明！”

那聲音洪亮到把辜可納嚇了一跳：“什麼毛病。”

蘇啟明瞥了他一眼：“幹嘛？”

凌茂好像剛剛那一聲用掉了他大部分的力氣，撐著腦袋用鼻子在小聲哼哼：“你答應等我回家的。”

蘇啟明說：“我不記得了。”

凌茂垂頭啞聲道：“你說謊。”

蘇啟明伸手拍了拍辜可納的肩膀：“走，接你回家。”

辜可納白了他一眼想說自己難道沒有譚天明來接嗎還需要他來接，但是他沒說，他沒有拆穿蘇啟明，畢竟蘇啟明才是他叔。

凌茂抬頭看了一眼：“別走。”他沉默了一會兒，“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蘇啟明沒說話，辜可納也沒說話。

凌茂說：“你假裝失憶騙我難道不是因為你就是想跟我在一起？”

辜可納愣了一下，回頭去看蘇啟明，蘇啟明臉色絲毫沒變，分明就是知道凌茂知道他假裝失憶的事情。

辜可納簡直不想說話，這兩人都是賤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一個比一個要神經。

凌茂伸手探過來越過辜可納抓住了蘇啟明的衣襬：“你為什麼不繼續騙我？”

這賤得實在讓辜可納有些歎為觀止，他往後退了幾步，八卦都不想聽下去了。

蘇啟明手擱在吧檯上眯著眼睛看了會兒凌茂，突然說道：“你五六歲的時候爸媽給了你顆糖在街上被人搶了你記得嗎？”

“啊？”凌茂似乎有些茫然，他紅著一雙眼睛茫然地看著蘇啟明。

蘇啟明眯眼笑了一下。

凌茂茫茫然地看了看他，手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袖。

蘇啟明看著他，瞳孔被燈光照得發亮：“但是最後他把糖又還給你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為什麼？”凌茂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只會學舌的鸚鵡一般學著舌。

蘇啟明說：“因為你哭了，所以他把糖還你了。”

凌茂眨了眨眼睛。

蘇啟明坐到了他身旁，之前辜可納坐著的那個椅子上，他伸手摸了下凌茂的眼角，語氣中仍舊是帶笑的：“我太喜歡你哭了，小衛。”

凌茂眨了眨眼睛，他啞著嗓子說：“你變態啊？”

Chapter.47

蘇啟明伸手抹掉了凌茂眼角滾下來的淚，笑了一下：“是啊，你才知道啊？”

凌茂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嘴裡絮叨般地罵著：“神經病、變態、垃圾、人渣……”

蘇啟明想收回自己的手卻又被凌茂狠狠地攥在手心裡，那手心滾燙還沁出了汗，蘇啟明沉默地看了他許久。

他說：“我早知你是誰，也知道你想做什麼。”他說，“你做的恰好也是我想做的。”

凌茂喉結滾了滾，又像笑又像要哭：“你他媽的……”

蘇啟明不說話了，他把視線轉到了吧檯頂上那昏黃的燈光，一下好像看見一個因為被自己搶了顆牛奶味的奶糖而站在那裡抹淚的小孩，一下好像又在大火中看見那個人怒吼著、崩潰著、尖叫著、哭叫的聲音很刺耳，伴隨著那火燒得噼裡啪啦的聲音直往自己的腦子裡鑽。

他一生親緣寡淡、情感也淡薄，那場大火燒了他那個勉強會走路的妹妹的，連屍體都找不到，站在大火前他竟然沒有任何情緒。

另一個人感情倒是濃烈，被人攔著要一副要奔赴火場跟家人陪葬的樣子，跪在地上哭得臉紅脖子粗差點暈厥的樣子。

蘇啟明其實看了一會兒，他甚至學了一會兒，皺著眉頭，睜大眼睛，吸嗦著鼻子，因為長時間不眨眼確實滾出了幾滴脆弱的淚水，他伸手一擦就沒有了。

他站到那個人的身邊看著他委頓在地上哭得快要斷氣的模樣，他想他喜歡看別人哭。

和平街沒有了之後那些人該往哪送往哪裡送了，沒有父母的小孩年齡小的便被周邊城市人領養走了，蘇啟明年齡已經有些大了，而且看著就跟養不熟的模樣根本沒人想要他，他自己跑出來街上流浪了挺長時間，然後找到了譚天明，十七八歲的譚天明指著他說：“你跟著我，吃穿不愁。”

蘇啟明朝他笑：“吃穿倒無所謂，但是你幫我做一件事。”

這麼十好幾年過去了。

他想凌茂真可憐，認識了自己。

他想想又覺得好笑，那又有什麼辦法呢，誰讓他認識了自己。

蘇啟明把想把自己的手從凌茂的手中抽出來，凌茂偏偏還不放，他鬆開了自己捂著眼睛的手，紅著一雙眼睛盯著蘇啟明。

蘇啟明朝他搖了搖頭，聲音還是帶笑的：“是啊，你該離我遠一些。”

凌茂抓著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嘴裡道：“放屁。”他吸了吸鼻涕，聲音中還帶著一點嘶啞，“老子房子都買了，沒個媳婦在家算什麼家。”

蘇啟明眉頭抖了抖，突然又笑出來：“我一直拿你逗樂子呢你沒發現啊？”

凌茂說：“放屁，你就是喜歡我，不然你幹嘛不拿別人逗樂子。”

“……”蘇啟明竟然被他堵得有些啞口無言了。

凌茂說：“你他媽就是喜歡我，不然小時候你怎麼就搶我的糖？”

“……”蘇啟明沉默了一下，提醒醒了一聲，“我搶過挺多小孩的糖，譚天明的也搶過，不過被揍得要死。”

凌茂說：“放屁，那你會搶了糖還把東西還給他們嗎？”

“嗯……”蘇啟明長長地嗯出了一聲。

凌茂說：“你不喜歡我會假裝失憶到我面前嗎？”

他說：“你不喜歡我會跟我在我老家呆了好幾個月的時間嗎？”

他說：“你他媽不喜歡會在床上說愛我嗎？！”

“……”蘇啟明咳了兩聲，“我在床上……”他想說他在床上跟挺多人講過這樣的話來著。

“閉嘴！”凌茂出聲制止他，“你他媽第一眼看見我的時候他媽眼睛就沒從我身上挪開過！”

蘇啟明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想笑：“我第一次見你你才五歲……”話還沒說完。

凌茂從兜裡掏出一直塞在口袋裡的新房子的鑰匙，直接往蘇啟明的口袋裡放了進去：“房子都買了。”他仰著頭看向蘇啟明，“你喜歡什麼樣子的裝修，我還沒裝。”

蘇啟明眨了眨眼睛，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慢騰騰地講道：“新中式吧，擺點紅木傢俱。”

凌茂伸手揉了揉眼睛：“咱先簡單裝一下吧，等我把欠的錢還了再找專人來設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