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見,鄭溫蒂已經不是當初被她爸爸按在鋼琴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彈琴的小丫頭了。
鄭溫蒂還記得他的名字。
輕輕微笑,清澈的眸中滿是笑意,“真的是你啊,秦易哥。”
她認真地看了看他的眼睛,像是在確認什麼,“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秦易彎唇,語調溫和,“好久沒見了。”
鄭溫蒂看到了他臉上的笑意,還是和記憶中那個溫暖的大哥哥有些許的差別。不過,都過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人是不可能不改變的。
她在心裡算了算,接著就睜大了眼睛,“我們有十年沒見了吧。”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剛剛好的十年。
周襄在拍攝中目光偶爾向他們看去,帶著點探究的意味。
終於等到了秦易俯身,在助手的電腦螢幕上指了指,圈出了幾張照片後,周襄才脫離苦海。
見到周襄走來,鄭溫蒂忙著拉過她,就指著秦易介紹了起來,“秦易哥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小時候關係很好的哥哥。”
周襄眼神裡閃過一絲亮光,她記起來了,是有這麼一說。還順便記起了鄭溫蒂曾經說,後來在她十四歲那年秦易出國了,但他們並不是一下子斷了來往。
是慢慢的過著各自的生活,從疏於聯絡,到徹底失聯。
她又指著周襄,“秦易哥,她是周襄……”
說著頓住,鄭溫蒂恍然了一下,“噢我忘了,不用介紹,你們認識。”
周襄的目光不著痕跡的,在他二人之間流轉了一圈,淡笑著說,“真是好巧啊。”
“秦易哥,等會兒有空嗎,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他看著鄭溫蒂依然還是像只小麻雀一樣,可活潑裡卻多了明豔,眼睛靈動的閃著,於是他想也沒想就點頭了。
在此之前,秦易猜不到有一天再相見,是會百感交集的尷尬,還是會不習慣的小心翼翼,或者因為隔著時間的距離產生出了無法消弭的生疏。
結果那種都不是。
如果還有什麼其他的情緒,全都藏在他醇亮的眼眸中。
鄭溫蒂和他徹底‘失聯’,是在她還沒有和渣男解除婚約之前。周襄真佩服自己在短短几秒鐘之內,能迅速的回憶起她們的對話,並且找到了關鍵。
所以秦易到底知不知道鄭溫蒂的現況,她覺得這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聊吧。
如此一想,周襄淡定說著,“你們去吧,我晚上還要跑通告。”
Joey不知從哪走來,和她說了聲,“周襄,接下來你也沒任務了,我就去盯片場了,一會兒你坐老陳的車回去。”
周襄臉上笑容瞬間僵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轉過來,對上那兩人的目光。
演技源於生活,她一臉坦蕩的說著,“聽到了吧,我還趕著回家呢。”
最終這頓敘舊飯,周襄如願以償的沒參與,沒把自己變成高壓電燈泡,她很欣慰。不過好像他們只是很平常的吃了頓飯,也沒有發生點出乎意料的事。
旁敲側擊後得到了這樣的回答,周襄內心很失望,又不好明著表現給鄭溫蒂。
距吳鴻生去尼泊爾踩景,眼看就過去快要一個星期了,周襄的工作仍然是一堆平面雜誌的拍攝,因為顏值聞名,也突增了幾個廣告代言,卻也不是什麼好事。
按周延清的話說就是,好好的二線演員,混成了十八線模特,不嫌丟人。
吳鴻生經常在晚上和她影片通話,他們時差兩個半小時。
他聊著在那邊的見聞,比如城市的大部分是塵土漫天,也有幽靜深遠的寺廟林立。國家的確不富裕,但人們生活的卻很怡然自得。
今天他發來了一張珠峰的照片,雪山層層疊疊,山脊像斧子砍過般的整齊。
光看照片就知道一定很美。
周襄愣愣的看了一會兒,然後和他說著,“我先去睡覺了,晚安。”
在看到吳鴻生似乎有話要說,但卻點了點頭,溫和的道了聲晚安。周襄沒多想,關了和吳鴻生的影片,然後點開了另一個人頭像上的小電話。
Dr.林接到她的影片請求時還是很驚奇的,因為周襄很少主動聯絡過他,最近更是難得談一次。
螢幕裡是她擰著眉思考的表情,片刻後才開口,“我談戀愛了。”
Dr.林並沒有很訝異,反倒是很平靜的說著,“嗯,我就猜到是這樣。”
周襄抱著膝蓋,說著,“這幾天他一直在國外,他告訴我很多很多好玩的事情,有趣的人。”
而吳鴻生在坐巴士遊覽奇特旺時,她在進行著枯燥乏味的拍攝工作。他登上雪山瞭望遠方廣闊天地時,周襄今天自己修好了廚房的水管。
想到這裡,她垂下眼眸,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了。
“我覺得,我和他像是兩個世界裡的人。”
Dr.林搖了搖頭,“你就是想他了吧。”
她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來是這樣嗎?”
他推了推眼鏡,笑著說,“距離不是它自己產生的,是人劃定的界限,一百米,一公里,都是人標出來的。你不去靠近,又怎麼知道,你和他的世界,是不是在觸手可及的距離內。”
在她因為這句話走神的時候,Dr.林好奇的貼近螢幕,“還有,我能問問這次物件是誰嗎?”
周襄回神,看著他,抓了抓脖子,似蘊著清泉的眼睛一亮,從筆記本後面的書架上抽出一本去年的雜誌。人物封面上,是吳鴻生那張五官俊逸的臉。
周襄指著,“他咯。”
Dr.林抿了抿嘴,臉上的神態明顯是表達著,你不想說就算了當我傻啊。
看著他這副表情,周襄就笑了起來,果然不信啊。
第二天醒來依然是皚皚大雪的冬日,白晝亮的讓人眼睛發疼。周襄隨手抓起一件羽絨服穿上,走到廚房紮好了垃圾袋的口,拎了起來。
她踩著一地軟雪小跑去扔了垃圾,折返回來時,只顧著低頭看她一路來的腳印。到了公寓樓前的臺階上再抬頭,被一個帽簷遮住半張臉的人嚇到了。
周襄驚得眨眨眼,然後眉頭一緊,“你在這幹什麼!”
聽到她的聲音,許歡哲抬了下帽簷,黑漆漆的眸子看著她。
她看了眼許歡哲著裝,在這天裡算穿得淡薄了,外衣裡只有一件黑色衛衣,還是低領的,頸間露出的面板像雪一樣白皙。
周襄攏了攏羽絨服,一邊往裡走,一邊說著,“先進來,外面很冷。”
許歡哲微翹了唇角,“沒事兒,我還好。”
“我冷。”
走到電梯門旁,室溫比外面稍微暖和了些。她站住了腳步,轉回身,看樣子是不準備按電梯。
周襄神情淡漠的看著他,“我以為上次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許歡哲滿不在意的歪了頭,“是很清楚。”
她皺著眉頭,疑惑的問,“那是你沒聽明白?”
“我明白。”
聽到這回答,她吸著氣即將發作,又被許歡哲突然的笑給堵了回去。
他笑起來眼裡還是彷彿有漣漪的光,周襄也是如今才知道,許歡哲不是隻對她笑的好看,而是他的眼睛長得好看,對誰笑,都是一樣的。
他說,“周襄,這棟樓又不是你買下來的,我只是站在外面,沒說我在等你啊。”
她語塞,又翻了個白眼,“那你請便。”
周襄轉身剛剛抬起手臂,還沒碰到電梯的按鈕,一隻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許歡哲拉住了她的手腕,“我是來給你一樣東西的。”
他拿出和打火機大小差不多的隨身碟,翻過周襄的手,放在她掌心。
指尖冰涼的,擦過她溫熱的手心,然後鬆開了手。
他說,“這裡面有我所有的新歌。”
“因為專輯還未發售,所以只好這樣讓你聽一聽。”
周襄垂眸,看著手裡銀色的隨身碟,神情淡淡的。
他笑著說,“我一直記著你說過的,如果不知道在堅持什麼的時候,堅持下去總會知道的。這句話,成為這張專輯誕生的動力。”
說出這些話,好像釋然了許多,他撓了撓鼻樑,“我就是想和你說句,謝謝你。”
周襄剛抬眼,張了張口,要對他說什麼時,視線先不自主的移向他身後。
在隔著一層玻璃門,看見了他站在那裡。
他的氣質在後頭一片白色雪景映襯裡,像霧氣散去後的遠山。
她一時恍惚,使勁眨了眨眼,看清了吳鴻生那雙潤澈的眼睛後,才確認真的是他。
戀人的久違相見,卻是在這種情景下。
先不想吳鴻生怎麼回來也沒有告訴她,此刻周襄懷疑的,是難道一遇上許歡哲就自動開啟狗血模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