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主任的兒子娶媳婦,忙得焦頭爛額的,哪裡有時間來單位啊,趙主任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吩咐我,也是一樣的。”
許大成看著客氣,對這個副字已經感覺有點不滿了。
趙明看在眼裡,開始煽陰風點鬼火,“還是算了吧,這事只能跟主任說,副主任不行……我還是去胡主任家裡去吧。”
等趙明前腳剛一走,許大成呸地啐了一口,“特麼的什麼東西!”
“許主任別跟那個小狗曰的一般見識,胡主任馬上就要退二線了,到時候這個主任還不就是你的嗎?趙明他懂什麼……”
聽到辦公室裡的人一陣安慰,許大成的心情大好,等胡家明娶了兒媳婦,他的時間也就差不多了,安監辦的副主任輪也該輪到老子啦!
胡家明他家不用打聽,前前後後找了好些個職工幫他家佈置,喜氣洋洋的,各家各戶都看著呢。
“小李,喜字再往左邊來點,再來……對對,行了,貼吧……”
胡家明指揮著前來幫忙的職工把一樓的房子搞得張燈結綵。自己站得遠遠的,端著手,一雙眼珠子左右打量,哪裡有毛病都能挑得出來。
趙明遠遠地看著,照理說,眼裡這麼有活的領導幹什麼不能成事啊,為啥在這麼重要的崗位上這麼混呢?
趙明搖頭嘆了一口氣,走到了胡家明的身邊堆起一臉的笑來,“胡主任,在忙呢?”
“喲,趙主任,你怎麼有空過來?你看看我這裡正忙著呢,也沒時間招呼你。”
趙明擺擺手,“招呼什麼啊,我站這裡跟你說兩句話就走。”
胡家明點點頭,“你說你說,我聽著呢。”
“胡主任,安全生產班組的巡檢記錄現在都交到你們安檢辦啦。”
趙明的話說到這裡,頓住了,胡家明看著他,點頭,“對,是的,按規定煉油廠各個車間班組的安全巡檢記錄都得由我們安監辦統一管理,有什麼問題嗎,趙主任?”
“當然有問題!而且很嚴重,胡主任難道就不怕突然出了事追查下來追究你的責任嗎?”
胡家明的臉一下子就誇了下來,“趙主任,我家明天辦事,涪江賓館,你早點到到,還可以跟大家打打牌熱鬧熱鬧。中午多喝幾杯。如果沒有別的事,趙主任,我這裡還挺忙的,就不陪你了。”
趙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胡主任,安全重於泰山,防患於未然才是關鍵,不要到出事了再來反思,到那個時候,一切都晚了。”
胡家明的臉很黑,“趙明,你這個年輕人怎麼這麼不識抬舉?別說你只是個宣傳辦的副主任,就算你是煉油廠的廠長書記,你又憑什麼對我指指點點的,安監辦屬機關安監科管理,在煉油廠內屬於一個獨立部門,你先搞搞清楚。對了,趙明,人家辦喜事的時候,不要總說這些難聽的話,你媽就沒教你什麼是禮貌,什麼是圖個吉利嗎?”
沒有沒有……王素芳教我的是潑婦罵街。
看著胡家明這張皮笑肉不笑的臉,趙明真想一大嘴巴抽得他滿地找牙。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一棟樓裡衝出來個女人急匆匆地哭喊,“老項,老項你在哪裡啊?”
“項師孃,怎麼了?”
花臺對面的項師孃看到趙明時第一時間衝了過來,“趙主任……嗚……趙主任,你幫幫我吧。”
“項師孃,你慢慢講,我一定會幫你的。”
胡家明皺著眉頭罵,“鬼喊鬼叫的幹什麼,你沒看到老子家裡辦喜事,蹙了老子家的眉頭,你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胡主任,你是這個單位的幹部,職工遇到麻煩遇到困難你不幫忙已經不對,還說這種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趙明怎麼說也是幹部,胡家明不好撕破臉,當場哼了一聲。不再理兩人,繼續忙著佈置自家的新房。
項師孃怕當官的,嚥了好幾次才平靜了一點,顫聲說,“老項不見了。”
項新榮不見了?他一個大活人不見了也很正常吧。
不過看項師孃這麼著急上火的樣子,趙明也不好反著說,只是問,“會不會去上班,或者出去散步了?”
“不會不會,我瞭解我們家老項,他每天早上起來只會在家走兩步,止痛藥的效果沒起來,他痛得難忍,哪裡都不會去的。”
項師孃一把拉住趙明的手,“趙主任,你說我們家老項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項師孃,你不要著急,項師也許保是臨時有什麼事……”
“不對不對,趙主任你不知道,他今天早上拉著兒子的手說,讓他以後要聽話,還讓兒子好好照顧我。我當時說他兩句,這是什麼胡話,他也沒多說什麼……現在想想,聽起來就像交待後世一樣……”
話到最後,項師孃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趙主任……我們家老項是不是個……是不是想不開,找個地方尋死去了,啊啊啊啊……”
這悽慘的嚎聲聽得胡家明一陣皺眉,張口就要開罵……
而趙明此時也亂了手腳,對於一個精神時刻都要崩潰的女人來說,趙明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因為不能說出她想聽的話。
項師怎麼可能想不開……
砰!
一聲重重的悶響!
打斷了想要大罵的胡家明!打斷了絞盡腦汁想安慰人的趙明!
只不過打斷了項師孃的哭聲一秒,接著就是撕心裂肺的咆哮!
趙明見過死人兩次!
高中的時候在放學的小路上路過那間廢棄的停屍房,福爾馬林池子裡泡著一具血紅的男屍。
第二次是他親手**了那個入室搶劫的歹徒。
這是趙明第三次看到死人,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可以就在自己的面前死得這麼慘。
項新榮跳樓了,腦袋就像炸了一樣,血和腦漿爆了一地,手腳完全不按常理的扭曲擺放著,死得很徹底,沒有給人一點想象空間。
項師孃已經顧不得血肉,撲在血泊裡,邊捶邊罵,“狠心啊,老項,你怎麼這麼狠心啊,你怎麼就忍心丟下我跟兒子,你好狠的心啊……”
“哭尼瑪個批啊哭,曰尼瑪還不叫人來把這死鬼拉走,我曰你個先人闆闆,倒尼瑪八輩子的黴……”
回過神來的胡家明破口大罵,讓趙是懷疑是不是自己緊張過度,然後出現了幻覺。
一個人,如果有人性,怎麼能說得出來這種畜牲話?
然而真正讓趙明感到絕望的還在後面。
屍體拉走了,還是趙明打電話到醫院叫來的,要先走程式,進了停屍房,再去火葬廠。
早先死了人的靈堂裡是要擺屍的,不過單位上的人講究,不準這麼搞,所以屍身都在醫院放著,在家屬院裡設個靈堂,有這麼個儀式就行了。
七天後再把屍體領出來送到火葬廠去一燒,了事!
可是現在的問題來了。
“我曰特麼明天我兒子娶媳婦,她敢在樓下襬靈堂,老子就敢一把火給它點了,狗曰的!”
段太波的辦公室裡,胡家明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破口大罵的樣子也不知道什麼叫死者為大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