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沐一副固執的表情:“我是管不到,但我既然知道了他是怎麼對你的,也知道是怎麼對你的妹妹和弟弟的,就想當著現場這麼多人的跟前,著重提一下。”
現場的眾人都面面相噓,不知道這位剛才一直忍氣吞聲的醫院領導到底要怎麼報復對方。
那三位去世老人的兒女相互對視一眼,彼此都露出詫異而又尷尬的表情。
秦松沐在眾人矚目下,朗聲講道:“這位不幸病逝的老人叫樊達成,曾經是一名鄉村教師。他很早失去了老伴,自己是又當爹又當孃的把我跟前的這三個兒女撫養成人。而這位脾氣暴躁的老大,從小其實是一個病秧子···”
長子一聽到這裡,臉上勃然變色,剛想出口傷人,但又被他的幹部弟弟使一個眼色給阻止了。他知道對方不過是逞口舌之快,為了能順利地拿到錢,就不能節外生枝。所以,他終於忍下了這口氣,繼續聽這位醫院領導的奚落。
秦松沐的聲音順利地繼續:“當他很小的時候,突然一次高燒不退,並且轉變為肺炎。他的老爹不得不抱著他連夜走了幾十裡山路去城裡的大醫院治療。大家可以設想一下,就算一個身體很強壯的人,抱著一個孩子不歇氣地跑幾十裡山路也吃不消呀,可他的老爹當時就患有風溼性心臟病。他是憑著怎樣的毅力才把孩子及時送到醫院的,各位能想象得到嗎?”
長子聽了秦松沐這番話,惱怒的臉色突然黯然了下來,也許是良心的發現,眼眶終於有些溼潤了。
秦松沐環視眾人的凝重表情,繼續陳述:“可是,他的老爹因為帶的錢不夠,為了能讓自己大兒子的治療不耽誤,就在自己身體極度虛脫的情況下···毅然是當場的賣血···來湊足他的治療費···”
秦松沐講到這裡,語音不禁哽咽了,而在現場的眾人無不黯然嘆息。
老人的女兒一看秦松沐似乎講不下去了,不由質問道:“你講完了嗎?”
秦松沐平靜一下情緒,淡然搖搖頭:“遠沒有完。”
“難道你還要耽誤我們大家的時間嗎?”
秦松沐犀利的目光頓時射在了她的臉上:“你難道很有時間觀念嗎?當初是誰在這裡堵著病房,不讓全病區的人消停?”
“那是我們在爭取屬於自己的權益。如今得到了就想馬上恢復這裡的平靜不行嗎?”
“你是樊達成老人的女兒吧?”
“是呀,你還有什麼指教?”
“你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那場大病嗎?”
女子驚愕了一下,隨即惱怒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這是跟我沒多大關係,但卻跟你們的老爹有切身的關係。他因為籌錢給你治病,不但把民辦教師轉正的機會賣出去了,而且連民辦教師的資格也出賣了。他因此走向了更加受苦受累的日子。難道你就不感覺自己虧欠自己老爹的嗎?”
女子的怒容一陣紅一陣白,嘴巴抽動了半天,也沒有講出一句硬氣的話來。
那位幹部表情很顯得很淡定,這時從容地質問秦松沐:“您剛才提到了我們老爹當初是怎麼對待我哥和我姐的。目的不就是要證明他這輩子不虧欠我們做女兒的嗎?但這並不代表我們要放棄對這筆遺產的繼承權。”
秦松沐這時又冷對這位幹部:“我知道你的一個領導幹部。但你有今天都是靠你老爹的付出和犧牲換來的。他當初供完了你哥和你姐後,就已經到了燈枯油盡的地步了,可你又考上了大學,而且還是名牌大學。他為了讓你能出人頭地,不惜借下了村裡的高利貸,就是拼著他那一把老骨頭,硬是幫你們成家立業。他如果不是懷著一副濃濃的父愛和骨肉親情,豈能具有這麼大的動力?他覺得你們是他的兒女,才會甘心付出自己的全部。可是,等他真到了榨乾自己骨頭裡的最後一滴血時,需要你們照顧時,你們又去哪了?”
秦松沐這時又瞥了一眼房門外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家屬們,然後用手一指他們:“你們也許正忙於建設自己的小家。這些人都是你們各自家庭的累累碩果吧?可當你們把心血投資在下一代的身上時,就沒有想到去報答養育你們的老爹嗎?如今,你們的孩子來到這裡,就是向我們醫院叫囂著要錢,卻沒有人關注一下他們的爺爺或者是外公。這就是你們給自己兒女做出的榜樣嗎?難道就不怕他們將來也效仿你們現在這個樣子嗎?”
秦松沐這一番痛快淋漓的話不僅讓那三個女兒滿臉愧色,就連他們的配偶和孩子們個個自愧形如。
楊敢這時哼出一句:“你們可別忘了,誰都有老的時候!”
那位幹部終於吃不住勁了,連忙辯解:“我們並沒有不管我們的老爹呀,不是把他安排在這裡住院嗎?難道就因為我們沒趕上他的嚥氣,就該遭到你的口誅筆伐嗎?”
“沒趕上他的嚥氣?你說的真是輕巧呀。你知道你們的老爹臨終的願望是什麼嗎?”
“哼,難道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
“哦,那我們倒要聽聽你的高見。”
秦松沐充滿激情地講道:“當這位可敬又可憐的父親走到生命的末途時,唯一的奢望就是在他即將離開這個世界上時,身邊能圍著自己的兒女親人們,能夠由親人的關注眼神送他走完人生。可是,當他真到了這一時刻時,你們都在哪?當獲悉他已經去世時,誰為他哭過一滴眼淚?當然,你們會說,當時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為他討回公道,也就是討要他的遺產上了。但你們知道嗎?這位老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是得到了這位叫莉莉的小病友的照顧。當他喝到人間最後一口水時,就是莉莉親手喂他喝的,並讓感受到這是他有生以來最甘甜的一口水。也是莉莉因為可憐他,向他投去了親人般的關切眼神。你們的老爹在這樣的情況下,希望用自己的錢去幫這位臨終送別自己的小病友,這難道有錯嗎?就在剛才,又是莉莉跪在老人的床前,為老人流下了殤別的淚水。這可能是老人去世這幾個小時裡,第一個為他流淚的人。她難道沒有資格獲得這筆錢嗎?”
秦松沐這番話讓包括那三個老人兒女在內的所有的家屬們汗顏。他們當中的人就算想做做樣子哭喊幾聲,都已經來不及了。
那位幹部臉色的肌肉抽搐了半天,才顫顫巍巍地問道:“你說夠了沒有?難道我們拿回屬於自己的財產,就讓你的心裡如此不平衡嗎?”
“你說對了,我的心裡是不平衡。不過,在現場的所有人當中,除了你們家屬之外,誰的心裡會平衡?”
“我們不平衡!”
“你們拿的是昧心錢!”
“你們還有臉要這筆錢嗎?”
··················
現場是人除了那些家屬之外,幾乎是人神共憤了,對包括老人那三位女兒之內的家屬們,是一片討伐之聲。
長子和那個女子見此情景,都感到無地自容。
倒是那位幹部經過一陣羞愧之後,又讓自己的臉皮重新厚了起來,隨即爆發一陣冷笑:“秦主任呀,你剛才囉嗦了這麼多,不就是要發動那些圍觀者,逼我們放棄繼承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