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又走了幾日,陳沐都沒再與白元潔、張永壽說話,行路時也離車駕遠遠的,說實話他對這百戶與小旗心裡有點發怵。
黑嶺那場夜戰讓他覺得自己和這些明人沒什麼不同,甚至他發起狠來比他們更兇狠,整場戰鬥他殺人最多!人們也因此敬畏他,但不知怎麼,自從那晚白元潔和他說了那些話之後,陳沐便在心裡無端感到害怕。
他不知道每個人臉面後面心裡想的是什麼,也聽不懂只屬於這個時代的人才瞭解的潛臺詞。但他知道,這些明人未必能比他手辣,卻一定比他心狠。
即便他們都能殺人,但殺人者與殺人者之間也是不同的。
他記得自己殺人後時什麼模樣,殺人是因為賊人要來殺他,即便如此他還是難以抑制二十多年來法制教育形成的人生觀與來自五百年前見聞的衝擊,讓他擔憂、害怕、畏懼、緊張、驚恐。
他見過白元潔殺人,不止一次。取一張紙念一席話,輕輕點頭,老瘸子被繩索絞死在高臺上;黑嶺夜戰,陳冠丟下長矛轉頭跑得比兔子還快,心神混亂的陳沐根本不顧上別人,但白元潔顧得上,沒有猶豫引弓放箭心如止水;而殺人之後陳沐總能聽見白元潔的感嘆,令陳沐感到諷刺的是——他感嘆,是感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走錯了路。
陳沐沒有心情去打探被拖入林間的那個旗丁做了什麼事情才有此遭逢,甚至並不好奇那個人是死是活。他只知道單是照料自己活下去便已令他身心俱疲,他就像一頭披著明人外皮的野獸隱藏在人類世界學習他們的行事準則,亦或是五百年前的這個世界到處都是人面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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