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普皺著眉道“將近三萬人可真不是小數目,前年我軍平定湖南荊南時,監軍李處耘為了震懾敵軍,令我軍將士生食十幾個降兵人肉,也激起朗州城內軍民反抗,朗州城更是被裡面的人縱火焚燒殆盡,損失慘重。現在成都城內還不知亂成什麼樣子了。不過,陛下,目前也不好太過苛責前方將領,一來怕王全斌坐地自反,咱們這個王大帥可不像蜀中那些無能之輩,若他反了朝廷,自當上了西蜀皇帝,那麻煩可就大了。二來,臣以為王將軍或許有不得已之處,還得等他回師之後再詳細問來才好。”
“則平所言極是”趙光義道“蜀地易守難攻,物產富庶,歷來是據地自立的好地方,若這次處置不當,恐激反了王全斌,咱們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兩位所想於我一致,這就是我找你們來的原因,既如此,那此事就不宜在朝上討論了,免得徒生事端。”
“二月初陛下派呂餘慶權知成都,馮瓚權知梓州,就是意在防範軍兵進城之後搶劫殺戮,他們兩一個是兵部侍郎,一個是樞密直學士,都是位高權重的朝中要員,就這也沒遏制住那些驕兵悍將。”趙普搖頭嘆息道。
“不關這二人的事”光義道“前一陣子馮瓚還以三百守城兵丁嚇退一千多人的在逃蜀兵。呂餘慶到成都的時候,王全斌手下將校在街中鬧事,呂餘慶就地正法了他們,雷霆手段震懾住了王全斌。官家派這兩人去西川正是英明之舉。”
趙普笑言“哦,廷宜現在也覺得這兩人派的好,可當初我力薦馮瓚知梓州,你不是一直反對嗎?”
“則平兄,當初小弟只是覺得馮瓚知梓州是大材小用,官家一再稱讚馮瓚是個人才,可以為相,小弟還以為趙相公嫉賢妒能,故意把他派往最亂最難管的地方去呢。純屬小人之心,還望相公不要介懷才好。”
趙光義是開玩笑的語氣,趙普也哈哈大笑道“滿朝文武也就你趙廷宜說這話我不會多想”趙光義也微微一笑,又正色道“官家,臣弟還有一個建議。”
“講”
“馮瓚和呂餘慶雖是朝中要員,然畢竟是文官,恐震懾不住那些武人,北路軍和劉光義的東路軍眼下是互不買賬,大有內訌之勢,但若他們合在一起,萬一生變自立,朝廷就鞭長莫及,臣弟以為,只能一邊責令他們迅速平叛,一邊再派得力武將帶上兵馬前去協助監督,方可平穩渡過。”
“嗯,派誰去好呢?”趙匡胤沉思道。
“老將符彥卿可堪此任。”光義道。
趙普意味深長地看了趙光義一眼,趙匡胤問 “趙普,你覺得呢?”
“臣以為,可行,符彥卿不僅是我朝驍將,論武功曾令契丹人聞風喪膽,論資歷也是開國元勳,論親疏更是廷宜的老泰山,有他坐鎮,王全斌他們不敢反,官家也能放心。”
趙匡胤當即拍板讓符彥卿率軍支援西蜀,他又想起一事,拿起一密摺道“對了,有人給我上了一道密摺,說是押送孟昶的當天,蜀中百姓上萬人哭送,讓我斬殺孟昶以絕後患。”
“哦?想不到孟昶在蜀中這麼得人心,如今成都又亂起來了……。臣以為“趙普頓了頓說“可殺”
日期:2021-03-18 15:02:38
“孟昶歸降,我朝厚待之,有利於和平招降其他偽主,若殺了孟昶豈不是讓其他偽主日後拼死抵抗,這其中的弊端恐怕不可估量。”光義道“孟昶君臣三十三人以及他們的家小親眷,日後都在我開封府的眼皮子底下,他們能掀起多大風浪,臣弟以為應留他一命。”
“若不殺孟昶,日後一旦西蜀局勢失控,後患無窮,孟昶本人或許做不了什麼,可不能不防有人打著他的旗號召集反抗。做出厚待降主的姿態固然重要,也不能不顧眼下的局面啊。”
“那就到時看看情勢再說。”光義說。
“到時再說恐怕就晚了!”趙普駁道。
“好了,此事再議,先上朝吧”趙匡胤起身道。
君臣三人一同前往文德殿,途中趙匡胤笑著說“哎,你們猜這殺孟昶的密摺是誰上的”他自問自答道“曹彬”
“哦?曹彬這次任東路軍劉光義的監軍,西蜀情勢他應該非常清楚,官家應重視他的諫言。”趙普道。
趙匡胤道“沒想到平時溫厚如謙謙君子的曹彬,卻是最極力勸我殺孟昶的人,其實勸我就地斬殺孟昶的密摺還有很多,我只覺得這話從曹彬嘴裡說出來挺意外的。呂餘慶上奏說這次曹彬潔身自好,並沒有和王全斌劉光義他們同流合汙,禍亂蜀地,等他回來,我得好好嘉獎他。對了,光義,你昨晚喝醉沒有?回去還好嗎?”
“臣弟只是早上起來頭有些疼,但也無礙。不過,官家應節制飲酒,畢竟如今您的身體也不是您一個人的,是大宋萬千子民的。”
趙匡胤回頭看了看王繼恩,道“你看看,管我的人又多一個”他又對趙普道“早上王公公還說了同樣的話,我說他要學你趙相公,做我朝魏徵呢。”
“臣今天可什麼也沒說啊”趙普笑道“不過臣今早剛見到官家,還是聞到一股酒味。”
“是嗎?”趙匡胤聞了聞自己的衣袖“哪有啊,我怎麼聞不到,三弟你說我有酒味嗎?”
光義笑而不語,趙匡胤摟著趙光義的肩膀道“我看是你身上的酒味吧,我聞聞,哎呀,你一個大男人身上怎麼這麼香,你燻的什麼,不會是龍涎香吧”
“正是龍涎香”
“嚯,龍涎香極昂貴也不易得,我日常還捨不得用呢。”
“那,那臣弟送一些給官家,反正也是官家賞的。”
“你自己留著用吧,我可不像你,那麼講究……。”
趙匡胤,趙普,趙光義,這三個大宋帝國最重要的男人,就這樣一團和氣,說說笑笑開始了他們日常的一天。
另一邊,孟昶一行人的大船正在長江三峽的水面上顛簸。李太后從半夜開始暈船,撐到凌晨終於吐了出來,徐莞坐在李太后床邊伺候,也沒有嫌髒,不斷輕拍李太后的背,李太后還是想吐,她極力想把徐莞推開。
“走開,走開,不要看”李太后道。
“娘,兒怎麼會嫌你,你想吐就索性都吐出來……。”
還沒等徐莞說完,李太后又俯下身子吐了一陣,紫櫻在一旁端著茶杯伺候著,刻意不去看盆裡穢物。
太后的侍女端了一碗湯藥進屋,由於風浪太大,險些站不穩,她扶住牆稍微站定,快步來到床前,徐莞接過湯藥,親自喂李太后。太后的侍女馬上把盆端出去了。
李太后無力地扭過頭“唉,我不如死了乾淨,還喝這些藥做什麼。”
徐莞勸道“娘,把藥喝了就不那麼難受了,娘只是暈船,喝了藥很快便能好轉的。”
李太后手一揮打翻了徐莞端來的藥“我不喝!你也快走,我知你平時最愛乾淨,我也不想被人嫌,你快走吧!叫玲瓏來。”
徐莞只好吩咐紫櫻再去煎一碗藥,自己又起身擰了一把手巾疊好放在李太后額頭。“玲瓏出去了,馬上就來,娘好生躺著養養精神,兒就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李太后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道“我那個逆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