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區域的空間,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而在他身處的這片斷壁殘垣之中,已經沒有任何活物,能夠讓他再度奪取身體。
窮途末路。
看著迎面衝過來的小白,焦黑的人形突然長嘯一聲,撕開了自己的胸腹。
從那被撕開的胸腹間,無數只肥大丑陋的飛蛾撲稜稜的飛出,飛向四面八方。
“明明知道沒有指望,還要做最後的掙扎?”
小白嗤笑一聲,無數朵金藍交織的火焰,陡然在他的身體周圍升騰而起。
宛若夜晚自野墳荒墓間,生出的粼粼鬼火。
金藍色的火焰四散,點燃了所有意圖逃生的飛蛾,將它們在須臾之間化作團團灰燼。
焦黑的人形也同時被火焰點燃,在絕望的最後嘶吼之後,塵埃落定、萬籟俱寂。
江元亮見下方已經沒有危險,連忙指揮飛機駕駛員:“快、快下去!”
黑色的軍用直升機在半空中顯形,轟隆隆的降下,停在距小白不遠處。
小白一步步朝直升機走去,每走一步,灰白的頭髮和瞳色就轉黑一些,當他來到直升機機艙前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原本的黑髮黑瞳。
但他被劈掉的那半邊腦袋,卻沒有能夠恢復。
當艙門開啟的時候,俞信和江元亮都能清楚的近距離看到,小白的腦髓和腦幹。
看著這幕,俞信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但小白卻神色未變,平靜的踏入機艙,徑直走向陸維。
俞信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臂去擋,不願意讓這怪物般的人接近陸維。
但小白只是平靜而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他那隻手臂便慢慢放下。
是了,他沒有這個資格,更沒有能力。
小白越過俞信和江元亮,走到仍舊沉睡著的陸維身邊,執起陸維的手,放在唇畔,然後張開嘴,輕輕叼住了陸維的一根無名指。
尖利的犬齒小心翼翼試探著,逐漸加重咬合力,直至刺破陸維的指腹,泌出鮮紅血滴。
小白珍惜的用舌尖舔去指腹上流下的血滴,不留半點殘漬。
他吞嚥了陸維的血之後,原本失去的半邊腦袋,仿若是快進鏡頭下的植物生長紀錄,迅速的重新長出。
從內部的腦幹腦髓,到堅硬的頭骨,到包裹頭骨的頭皮……最後從毛囊中生出濃密烏黑的發。
俞信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眼前的這個人,又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完美強大而冷漠的俞冰。
不,說他冷漠或者已經不再合適。
他望著陸維的目光專注而眷戀,透著俞信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鮮活,以及……脆弱。
就在這時,被俞信執著手的陸維,突然掀動了一下纖長的睫毛,從喉嚨裡發出聲悶哼。
然後陸維睜開雙眼,用有些痠軟的手臂撐著身體,緩緩坐了起來。緊接著發現自己身處於直升機艙相對狹小的空間內,小白、俞信和江元亮將自己團團簇擁,三雙眼睛全部巴巴的盯著自己看。
“發生什麼事了嗎?”陸維對現在的狀況感到茫然。
小白幾乎喜極而泣,卻儘量壓抑著,不讓自己顯露出更多的情緒。
他伸出手,從坐椅側邊拿出個白玉的蠱罐,在陸維面前開啟。
裡面,靜靜臥著只一角硬幣大小的蠱蟲,身上的五色流光溢彩。
……
“原來,是這樣啊。”
陸維等人回到了小白的住所,在客廳的沙發上,陸維一邊喝著小白為他調製的養胃熱飲,一邊聽眼前這三人描述事情的經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幸好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不用再擔心。”小白看著陸維,不自覺的微笑。
“是啊。”江元亮歡欣鼓舞,“這一仗雖然犧牲不小,但我們打的很漂亮,保管那個怪物一根頭髮都沒有留下。”
“不,還沒有結束。”陸維淡淡回答,將馬克杯放在茶几上,確實感覺到久未進食的胃裡,舒服了不少。
在陸維被王昊劫持的那段時間,由於醫療設施條件有限,沒有像之前那樣受到全面精細的照顧,基本上是靠打葡萄糖維持生命,腸胃難免受到影響。
不過好在時間尚短,這影響並不算嚴重,調養兩天應該就沒有大礙。
“哦,怎麼這樣說?”俞信詫異,同時內心感到恐懼。
那種無孔不入、可以化身為任何人的怪物,如果再度捲土重來,想想都頭皮發麻。
“因為你們做的事情,之前已經有人做過一遍。”陸維回答,“但最後,他們失敗了。”
小白與陸維心意相通,首先反應過來:“陸維你說的……是苗寨彝民?”
“沒錯。”陸維點了點頭,“小江之前提起過,苗寨的人實際上已經發現了王昊的許多特性。”
“比如控制的人數上限,比如漏掉一隻飛蛾,王昊就能再度翻盤復活。所以在最後的戰役中,他們殺死了所有附身者,並將其集體焚燒。”
緊接著,陸維望向江元亮:“那麼小江你認為,苗寨是因何被滅?”
“大概是……因為不小心漏掉了一兩隻飛蛾?”江元亮想了一會兒,不確定的回答。
說白了他只是個膽子和本事都不怎麼樣的,倖存的觀戰者,並沒有親身參與那場惡戰。
陸維搖了搖頭:“並不是這樣。”
陸維從來不會輕視任何人,更何況黑彝之強大有目共睹,就算是經過五十年一次的鬥法,消耗了不少人手和實力,也自有其深厚底蘊。
他們既然出手,全力撲殺,就不會犯“錯漏”這樣的低階錯誤。
“那是什麼原因?”俞信焦急詢問。
陸維沉思了一會兒:“我猜測,滅掉苗寨的,以及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都並非王昊的‘本體’。”
他的煉蠱之術,是以精神力化蟲,所以對蟲子的理解層次,比普通人要深刻得多。
王昊雖然看似妖物,但細探其究竟,仍舊脫離不了“蠱蟲”二字。
此時陸維已經想到,王昊能夠這樣大規模的驅使飛蛾,其真正的形態,理應是如蜂、蟻一般的存在。而蜂、蟻必有其王為頭腦指揮,坐鎮不出。
王在則命巢永存,失王則群蟲盡滅。
於是陸維繼續道:“他的‘本體’,應該藏匿在一個隱秘而不為人知的地方。只有滅掉‘本體’,他才能真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對、對……我想起來了!”江元亮忽然一拍巴掌,“我第一次發現這件事兒的時候,是個晚上……就看見很多附身者抬著個花花綠綠的轎椅,轎椅上用布罩著個一人高的東西,看上去很鄭重其事。現在回想起來,那應該就是王昊的‘本體’了!”
“哦,小江,你還記得那些人去了哪裡嗎?”陸維的雙眼微微發亮。
“我在半路上就被捅了胸口,所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