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星主日夜守著,胡茬子冒出不少,看著幾乎能上天的南胥,被磨得每次咬緊後槽牙忍了再忍。
南柚因為一段悟不透的心經,逼著自己閉了一次關。
用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出來之後,才梳洗沒多久,青鸞院那邊就來了人請,說王君和夫人讓姑娘過去用膳。
她出門的時候,孚祗正好從王軍指揮處回來。
兩兩對視。
在雲姑等人的注視下,南柚的步子停了一下,她今日穿的長裙類似於男子的袍裾,明黃的顏色襯得她膚色極白,陽光下發著光一樣,跟那日夜裡妖媚豔絕的樣子又不一樣。
就連說話,都自帶著一股命令似的語調。
她道:“晚間等我回來。”
彷彿任何話語,跟夜晚兩個詞扯上關係,都會顯現出曖昧的意味。
孚祗瞳孔有一剎的凝滯。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彷彿輪不得他拒絕半個字。
雲姑身為跟在流枘身邊時間最久的大妖,幾乎來一次,就要被孚祗的修為震撼一次。
這樣的大妖,基本上覺醒了記憶之後,就會自行離去,就連王君也驅使不了,更遑論南柚一個才入內政沒多久的小姑娘。
她對前朝的事有所耳聞,知道現在南柚手中掌握的幾股力量,均是孚祗在管。
因而,那樣多的話在肚子裡轉過,能說出口的好像只有一句。
“姑娘馭下有方,昭芙院中的大妖,一個比一個親近姑娘呢。”
南柚聞言,莞爾,小臉上露出一種驕傲的神情,罕見的小孩子氣:“從我院裡出來的人,這還說什麼呢。”
雲姑慈愛地笑,她自幼看著南柚長大,自己又沒有孩子,將她看得跟親生的一樣。
等到了青鸞院,南柚的步子還未完全停下來,懷裡就滾進了一個圓鼓鼓的小炮彈,旋風一樣,跑得又快,南柚沒有防備,周身靈力差點控制不住傷了他。
“南胥,又胡鬧什麼!把你姐姐撞疼了!”星主見南柚嘶的一聲抽了一口涼氣,兩條眉毛頓時豎了起來。
南柚這才擰著眉去看懷裡的小孩。
三四歲的模樣,小孩完全長開了,出生時臉上的褶皺已經消失不見,一張小圓臉白白嫩嫩,肉乎乎的還夾著層下巴,南柚半蹲下身,裙襬掃到地上,故意板著臉惡聲惡氣地嚇唬他:“做什麼?毛毛躁躁的,你撞到我了。”
肉糰子根本不怕她,咧著牙齒一笑,小眼睛只剩下兩條縫,他環著她的大腿,含糊不清地吐字:“姐姐。”
南柚第一次聽這麼小的孩子叫姐姐,軟乎乎的奶聲奶氣,拖著尾音,聽得人心尖一顫。
“姐姐、姐姐。”他越喊越順,抱著南柚不撒手。
流枘朝他招手,聲音柔和:“胥胥,過來母親這裡,姐姐才出關,讓姐姐歇一會。”
小糰子肉乎乎的身體扭了一下,黑葡萄一樣的眼珠子轉了轉,緊接著,將南柚抱得更緊,一臉假裝聽不見的神情。
南柚拍了拍小傢伙的肩,瓷白的小臉繃著,刻意嚴肅地同他說話:“不聽話?”
小傢伙兩隻手背上的肉窩窩可以塞進黃豆,他鬆開南柚,乖乖站回到星主身邊,兩隻小手藏進袖子裡,時不時就偷偷抬眼去看南柚。
南柚給流枘和星主見了個禮,坐在了庭院一側的藤椅上。
流枘自從生下南胥之後,就沒見到南柚,等了幾日之後,派人去問,才知是閉關了。
她柔聲細語問了南柚幾個問題,關於修煉,關於一些日常,南柚一一回答了。
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
十幾句之後,就意識到了。
太客氣了。
南柚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流枘問她問題的時候,她還能回答一兩句,等問題問完了,她就再反過來問流枘的身體,問南胥的成長。
問題總有問完的時候。
而那個彼此沉默的瞬間,令人手足無措。
說是來用膳的,但南柚都沒等到膳食上齊,就起身,對流枘和星主笑著道:“我閉關一段時間,院子裡堆積的事有些多,就先走了,明日再來看母親和父君。”
她現在長高了不少,已經完全是大人的模樣,站起來比流枘還高些。
流枘想讓她留下來,一家人一起吃個飯,但正因為有太多的話要說,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子的方式開頭。
怕她多想,又怕耽誤她的事。
相比於大人的顧慮重重,小孩子的話語,往往來得直率而熱烈。南胥一聽她要走,肉肉的小臉上頓時沒了笑,他嘟嘟嘟地跑到南柚身邊,伸出手,緊緊地抱著她的腿,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要不要。”
“姐姐才來就要走,還沒有抱胥胥呢。”
看著這麼個小蘿蔔丁,南柚半蹲下身,摸了摸他頭上扎著的揪揪,耐心道:“胥胥陪父君和母親用膳好不好?”
南胥聰明得很,他警惕地道:“才不要,一用膳,姐姐就走了。”
南柚覺得好笑,伸手捏了捏他臉上的肉,隨口一問:“這麼喜歡我?你才第一次見我呢。”
南胥仔細回想了一會,口齒清晰地糾正她:“姐姐笨,已經是第三次啦。”
他掰著自己短短的手指頭,試圖讓她回憶起來:“第一次,姐姐說好了要給我閃閃的金甲和漂亮的燈籠,第二次,胥胥還握了姐姐的手。”
他有些沮喪,奶聲奶氣的聲音一下子蔫了下來:“都三次了,姐姐還是不抱我。”
南柚眸光微閃,她有料想到當日流枘所言所行皆不是本意,但從南胥嘴裡聽到,還是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南柚將小小的人抱起來,在懷裡掂了掂重量,又點了下他的鼻子,道:“小胖子。”
一向調皮得不像話,讓星主幾次忍不住想打人的南胥這會跟乖寶寶一樣,把小臉靠在南柚的肩頭,膩了好一會,才哼哼唧唧地下來。
從青鸞院回到昭芙院,南柚換了身勁裝,她站在院中,道:“袞袞,設結界。”
才跟荼鼠掏了一個寶庫的狻猊心情很好,南柚一說,它問都沒問,就設定了一個龐大的結界。
孚祗從巨柳的枝頭輕輕一步踏出,清雋出塵的五官,在某一瞬,彷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除孚祗外,所有人,退出昭芙院。”南柚道。
狻猊看著宛若謫仙,安靜站立的男子,臉上的幸災樂禍簡直藏都藏不住,它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這是,要打架嗎?”
“你快出去,再不出去,被打的就是我們了!”荼鼠簡直佩服它屢戰屢敗還要屢次挑釁的性格。
狻猊挺遺憾地嘖了一聲,倒也沒再說什麼。
空曠的結界中,南柚手往空中一握,清鳳就落在了她的掌心中,她看著孚祗,聲音裡藏著某種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