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正眼看他,她問:“右右怎麼不跟著你一起來?”
“她有事呢,大神使器重她,佈置的課業多,朝中現在大多的事也是她在處理,每日分身乏術,沒空來也是正常。”星主面色如常地答。
流枘突然悶悶地問:“你知道她幾日沒來了嗎?”
星主眉頭往上挪了挪,配合著問:“幾日?”
“六日了。”流枘伸出手指,比了個手勢,徹底沒心情繡衣裳了。
星主笑著去哄她:“你又不是沒經歷過她那個年齡,眼一閉,隨便修煉閉關,都不止六日。”
流枘搖了搖頭,眉頭擰著,沒有再說什麼。
此時,昭芙院內,南柚坐在巨柳枝條纏成的小椅上,居高俯瞰,在這個角度,可以一覽整座王城的全貌。
她看的地方,是青鸞院的方向。
她已經連著好幾日沒有去過了。
聽人說起,當初,流枘生她的時候,就很兇險,現在輪到她肚子裡那個,誰知道會不會再現當年的情形。
她有些不放心。
“若是擔心,就去瞧瞧吧。”孚祗從後面為她披上一件小襖,數百丈的高度,他的足尖下,是騰起的浪潮,又像是一座綠色的拱橋。
“算了。”南柚回神,抿了抿唇,道:“母親現在,應當不想見我。”
他還想再勸,南柚就嗖的一下,將毛絨絨的腦袋埋到了他的胸膛前,含糊著換了個話題:“我聽彩霞說,過幾月,人間有最盛大的燈會,我們去瞧瞧吧?”
現在,各界來往的通道都被臨時封鎖,唯獨人間,因為位置和人群特殊,他們依舊可以自由往來。
回答她的,是耳邊溫熱的氣息,一個溫潤的好字。
他的腰身很細,南柚輕輕鬆鬆就能環著,還留有餘地,她安靜了好一會,再開口時,聲音悶悶的:“先前,金烏說我是命運虛無之人,我還不懂是什麼意思,現在,大概能懂了。”
“我的位置,原本就該是弟弟的。”
“嫡子,少君,父母的偏愛,都是他的,但這些,陰差陽錯到了我這裡。”
“你說,母親是不是覺得我搶了他的東西,所以突然就不喜歡我了?”
她一句接一句的,話語中,迷茫與委屈之意,皆藏在低落的尾音裡。
孚祗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脊背,她說一句,他就答一句,耐心像是根本不會窮盡一樣。
他道:“右右很好,大家都很愛右右。”
“少君之位,是王君和夫人同時點頭應允的,誰也不會覺得是右右搶了小皇子的東西。”
南柚嘴角往下撇了撇。
一尾雲鶴在夜色中躍進昭芙院,雲姑化為人形,她一邊行禮,一邊焦急地道:“姑娘快去青鸞院,夫人要生了!”
南柚到的時候,流枘已經生了。
地上跪著道喜的奴僕們,空氣中的血腥味還未徹底散盡。
帷帳半開,流枘額間滿是汗,很疲憊地睡了過去,睡夢中,眉頭都是蹙著的。
星主臂彎裡,露出一張皺巴巴的小臉蛋。
南柚走過去,還未看清他的樣貌,白嫩嫩的小孩便伸出幾根軟乎乎的手指,握住了她的食指。
他呀的一聲,從嘴裡吐出半個泡泡。
南柚看了一眼,露出了十分嫌棄的神色。
但那根手指,卻老老實實的被他握著,沒有挪動半分。
半晌,她忍不住探頭,去看了第二眼。
第三眼。
第116章 驚鴻
煙花一朵接一朵綻放在空中,光焰燃燒殆盡之後,化為流星一樣的光點,從夜幕中下墜,將黑暗中死一樣的寧靜炸得粉碎。
王宮中,每一盞燈都亮了起來。
星主自己這第二個孩子擬好了名字,叫南胥。
才出生的小孩,不哭也不鬧,眼睛沒有睜開,面板皺巴巴,小老頭一樣,談不上好看。
星主看了幾眼,也開始嫌棄,連聲道:“右右才出生的時候,白嫩嫩的,奶香奶香,面板上一絲褶皺都沒有。”
說罷,他還去數南胥頸上的小肉圈,還沒數完,自己就先笑了一下。
南柚對新生的孩子充滿了好奇,但也不敢伸手去逗弄,只能端著一副長姐的架子,在一旁靜靜地看,呼吸聲都輕了許多。
看過之後,她又繞去屏風,看了看流枘。
她還沒醒。
女使們已經伺候著換了衣裳,點上了安神助眠的香,雲姑說,讓她好好睡一覺,精氣神能補回來一些。
“我的私庫裡,有些滋補的東西,等會讓長奎送過來,給母親和這個小傢伙用。”南柚終於敢伸手去戳一戳他肉鼓鼓的小拳頭,道。
星主頭也不抬,道:“這些東西,你母親院子裡堆了不少,你的那些,自己留著,關鍵時候,也能頂著用。”
南柚堅持:“我身邊有月勻,那些東西,留著也是留著。”
星主便也沒說什麼,道:“行,等過些日子,小傢伙長大了,讓他好好謝謝姐姐。”
南柚身邊的朋友,還有他們這一輩的堂表兄妹,除了一個流芫,其餘的都比她年長,流芫又是個活脫的,叫她表姐的次數屈指可數,平常都是右右右右地叫,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做姐姐,心裡的滋味,有些奇妙。
南柚回到昭芙院之後,大家都圍上來,問小公子的狀況。
南柚想了一會,眉頭一皺,道:“我忘記他長什麼樣了,小老頭一樣的,形容不出來。”
狻猊巨大的腦袋一轉,哼的一聲,脊背上披著的金甲在黑夜中熠熠生光。
“反正我是不會再去你母親的院子了。”狻猊兩隻圓圓的大耳朵往下垂了垂,裝作滿不在乎地甩了甩脖子上濃密的鬃毛,把藏在裡面睡覺的荼鼠顛的滾到了另一邊,它啾的一聲,尖尖的不滿意味,狻猊不耐煩地道:“行了,睡吧你。”
南柚默默地垂下眼睫。
孚祗抬眸,看了狻猊一眼。
“做什麼,你看我做什麼?!”狻猊委屈地哇哇大叫,若是化為人形,簡直要跳起來,“明明是右右母親不喜歡我,還說要把我的金甲給她弟弟玩,我沒給右右面子嗎,我當時可是一聲沒吭。”
“還有你,她還說要在你本體上掛滿喜慶的紅燈籠呢,我們整個院子裡的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狻猊本來就是大凶之獸,脾氣一上來,本就不多的理智瞬間不翼而飛。
說白了,長奎雲犽等人,是南柚的從侍,亦是這王宮的一份,聽從夫人的話,無可厚非。
但狻猊和孚祗,一個擁有著輪迴者的身份,一個則是深淵獸君,留在院子裡,留在星界王宮,不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南柚這個人。
成長起來的狻猊,身份足以與星主匹敵,哪怕是現在,它也儼然是王宮的小主人,來去如風,面對星主,也是大搖大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