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前一刻還是不省人事迷迷糊糊的樣子,這一刻已是分外清醒,他眯著一雙眼,緊緊地盯著烏蘇的額頭,像是在觀察和分辨什麼。
“我固然做錯了事,但烏魚一心向著你,你竟連這等容人之度都沒有嗎?”烏蘇手指摳在石桌邊緣,像是要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太陽穴暴出幾根小蟲一樣的青筋,身上的威壓已經山一樣朝南柚身上壓過去了。
這便是要動手了。
朱厭忍無可忍,上前一步,將烏蘇揪起來,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他的臉上。
“你睜大眼睛給我看清楚,你現在是要對誰動手?!”
清脆的聲響炸開,饒是以烏蘇這樣的反應能力,都直接懵在了原地。
金烏笑嘻嘻地看著烏蘇臉上很快腫起來的五指印,手掌朝空中一握,將正急速奔過來的烏魚捉住,在烏蘇陡然放大的瞳孔中,一點點的收緊。
“南咲給我下了死命令,傷害南柚的人,一律死罪不可恕。”老頭脊背挺直,一瞬間像是年輕了不少,他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握人生死的感覺,看了看烏蘇,又看了看被那股力道壓得動彈不得,臉龐通紅的烏魚,咧嘴笑得開懷:“拿人手短,小老兒我一時半會殺不了爹,殺個崽子,還是沒什麼困難。”
“住手!”烏蘇目眥欲裂,聲音嘶啞。
“住手!”南柚迅速反應過來,她衝上去,抓住金烏的胳膊,焦急又擔憂:“你趕緊放開烏魚,此事跟他沒有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金烏不把小姑娘的話語看得很重,他笑眯眯地解釋:“烏蘇不能死,現在發生這樣的事,總得死一個人,這小子就算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條,早死晚死,有什麼區別。”
“如此一來,我交差了,也替你出了氣,豈不一舉兩得?”
金烏是兇獸,骨子裡流淌著濃重的殺戮之意,雖然是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小老頭,但實際性情喜怒不定,全憑喜好做事。
南柚急得不行。
朱厭牽制住發瘋的烏蘇,還得扭過頭來衝著金烏吼:“放開!”
“這麼多人求情吶?”金烏頓時來了興致,他道:“那我偏要殺了他。”話音落下的一瞬,他斂了笑,兇相畢露。
“金烏你他媽找死別拉上我。”朱厭氣瘋了,他左右兼顧,分身乏術,“烏蘇等下發瘋跟你拼命死在這,神主的責罰下來,算你的算我的?!”
殺意上頭的金烏動作頓時停住了。
孚祗看準時機出手,清鳳刀鞘敲在了他虎口的位置,力道不輕不重,但也算是一個臺階,讓金烏佯裝不注意的將烏魚放了下來。
“烏魚哥哥。”南柚跑過去,半蹲在地上,塞糖豆一樣的將手心裡的幾顆丹藥塞到他的嘴裡,半晌,見他漸漸恢復過來,沒有大礙,才轉過頭,既驚又怒地對金烏道:“前輩,你再這樣,就別待在我身邊了,直接回王都找我父君要報酬就是。”
這頭金烏,根本不將人命當命。
“你這丫頭,氣性還挺大。”金烏瞥了眼方才被孚祗用清鳳敲出來的一小塊淤青,眼裡又放出了久違的心動的光:“小娃娃的修為又精進了,如此悟性,簡直叫人豔羨。”
孚祗沒有搭理他,他眉眼淡淡,走到南柚身邊,聲音溫潤,帶著某種不易讓人察覺的擔憂:“姑娘可有受傷?”
南柚搖頭,眉心蹙著。
烏魚嘴唇煞白,強撐著一口氣站起來,走到那桌石桌旁,首先看的,不是糾纏在一起的烏蘇和朱厭,而是那一疊像是審判枷鎖的紙張,他一張張地翻,在第二張的時候,手指已經開始發抖,臉上的血色像是流水一樣被抽乾,最後,他與烏蘇對視。
“為什麼?”
他崩潰極了:“你是想要將我們都逼死嗎?你非要將我們逼入絕境才甘心嗎?!”
烏蘇原本還在跟朱厭對招,現在聽到烏魚這樣的質問,節奏有些亂了。
朱厭又是一巴掌抽了上去。
啪的一聲,尤其清脆。
“烏蘇,你中招了你知不知道?!”他胸膛上下起伏几下,“你自己好好想想,這些事,哪一件,是你清醒時能做出來的?”
“愚不可及。”金烏的目光也落到烏蘇的身上:“越活越回去,簡直給我輩丟人。”
第77章 算賬
鬧劇過後,偌大的庭院裡安靜下來。
烏蘇像只鬥敗的公雞,手環在後腦勺,低著頭,將近千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
朱厭將沾了墨的筆遞給他,神情之間,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所有像今天這樣頭腦發熱下做的事情,全部寫下來,你再不配合,就等死吧。”
“我來!”見烏蘇久久不出聲,也沒有動作,烏魚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接過金烏手中的筆,另一隻手抓住烏蘇的肩膀,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
“千年前,清漾暗算狻猊的事被揭發之後,你上書房,為她求情,說那些話的時候,可有像今天一樣,情緒失控?”烏魚嚥了下口水,手心裡全部都是冷汗,他道:“父親,你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烏蘇被烏魚搖得頭暈,喊得也頭暈。
朱厭那兩巴掌,差點沒把他滿嘴的牙都打下來。
朱厭閉眸沉思,腳尖撐地,半晌,率先開口,道:“那日,我也在。”
“當時,他和汕豚都在為清漾求情。”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竭力回憶千年前的細節,“汕豚雖然也是那個意思,但也只是大致表露了個意思,話沒多說兩句,就這個傻楞頭衝上去,一通言辭懇切的哀求,還說什麼不談律法,只看情分,但凡腦子正常的,都不會說這樣的話。”
當時他說完這番話之後,汕豚看他時的神情,充滿了夢幻般的欽佩。
朱厭差點沒跟他當著星主的面幹起來。
烏蘇抱著頭,皺著眉,也有了那麼一點點印象,他忍著牙痛,含糊不清地開口:“當時,確實想為清漾求情,朱厭一直在旁邊大聲嚷嚷,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了,有些根本不想說的話,還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了。”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不對勁的。”烏魚篤定,同時飛快落筆,“你前段時日,為何突然對孚祗出手?”
在明知孚祗的所作所為皆照南柚的心意行事,王君也沒有反對的情況下,身為朝中重臣的烏蘇,夜襲孚祗,甚至動了殺心,下了死手,這是何等令人窒息的行為。
正常人都幹不出這樣的事來。
更何況是聰明瞭一世的烏蘇。
有些時候,一旦察覺了不對,或是有所懷疑,那些原來被忽視的不對勁,便會被無限放大,直至所有的事情,穿成一根線。
而後,山崩石塌。
這樣與審問無異的話語,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出自自己的兒子,這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