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邊的霞展現出各種姿態,像是綴著光的彩畫,將最後一縷絢麗鋪陳得耀目而璀璨。
南柚準備去青鸞院用晚膳。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訊息,說澹臺婧帶著三公子和六姑娘來了。
澹臺婧是長輩,身份擺著,南柚不可能也將她拒之門外。
“去請進來。”南柚聲音不可抑制地涼了下來。
晚輩之間的事,明知流鈺受了傷,受了委屈時不站出來,現在流焜不過被她晾了幾日,就忍不住帶著人來了,行事之間,未免太過失偏頗。
明面上都過不去。
澹臺婧是第一次進昭芙院,巨柳遮天,多股不同的大妖氣息和諧的交融在一起,每個人都有事做,氣氛令人十分舒服。
南柚起身,替澹臺婧倒茶。
流焜與流芫站著,一個神情憔悴,一個忐忑不安,都時不時看向南柚。
“舅母,伺候的人用得可還順心?”南柚目不斜視,淺笑著問。
澹臺婧氣質絕佳,笑起來給人春風拂面的感覺,她道:“一切順心,我今日來拜訪你父母,老三和小六吵著要來你這,我一想,也確實從未有機會來瞧過,便遂了他們的願。”
南柚笑著看向流焜和流芫,問:“老三和小六,尋我有事?”
她的笑意有多溫柔,語氣就有多涼薄。
再與先前的情形對比,兩人心都沉了大半截。
流焜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憔悴了很多,他個子躥得很快,跟兩兄長相比也不遑多讓,眼下綴著兩團極明顯的烏青,唇色烏白,精神狀態十分不好。
若是往常,南柚不知該怎樣關心詢問了,但現在,恍若根本未看到一樣。
南柚從未對他說過任何一句重話。
但流焜情願她罵他,用鞭子抽他。
而不是現在這樣,沉如死水,眼裡像是完全沒他這個弟弟了一樣。
這無疑讓他極為懼怕。
“阿姐。”他走到南柚跟前,少年生得好看,身子頎長,怎麼看,都怎麼像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公子了,但其行徑,卻惡劣得不可理喻,像是三歲孩童無理取鬧,平白遷怒。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點顯而易見的小心翼翼,還有藏得極深的些微懼怕。
南柚仍舊是笑著,眼神沒有半分波動,面色平靜,面對著澹臺婧,也絲毫不亂,落落大方,儀態天成。
“到眼下這個時候,該忙的事都且告一段落。”她的眼神在流焜和流芫身上轉了一圈,又收回來,落在手邊的茶盞上。
“這段時間,麻煩你們兩人幫忙了,耽誤了你們不少的事。”她的聲音裡,帶著渾然天成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歉意。
說完,南柚長指動了動,清聲喚:“彩霞。”
幾人進來後,彩霞就一直在旁邊候著,而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她的手上,還拿著兩樣密封著的東西。
南柚垂著眸,示意彩霞將東西交給他們兩人身後的從侍。
流焜的臉色,在這一刻,變得無比蒼白。
幫忙,還給酬謝。
阿姐的意思是。
他們的關係,從此之後,就這樣了嗎。
“阿姐。”他嘴唇翕動,聲音裡帶著脆弱的哀求之意,“我不要。”
流芫同樣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事情,但她到底不似流焜一樣,滿眼滿心只看得見南柚,她拉了拉澹臺婧的袖子,催促般地道:“母親,你不是還要去看姑母嗎?快走吧。”
澹臺婧像是沒有看到眼前一幕似的,她緩緩起身,對南柚和善地笑了笑,道:“我先去你母親那,你們三姐弟好好聊一聊。”
南柚起身送她。
她走到哪,流焜就跟到哪,像一根盡職盡責的小尾巴。
澹臺婧走了,南柚也沒有自在的感覺,她伸手,指了指對面的兩個石凳,道:“都站著做什麼,坐。”
流焜沒動,流芫也沒敢去坐下。
流芫從被昭芙院拒之門外開始,人就一直是懵的。
她不是個能真實隱藏自己性情的人,現在澹臺婧一走,她就忍不住轉到南柚跟前,有些不安地問:“右右,你還生氣呢?”
南柚笑著看向她,若無其事地反問:“我為什麼生氣?”
流芫看了眼流焜,又看了眼南柚,再想想夾在中間左右說不上話的自己,嘴角動了動,沒再說話了。
南柚抿了口茶,有些疲憊地摁了摁額心,道:“最近事多,我等下還要出去,你們若是無事,便先回吧。”
如此明顯的逐客令。
從始至終疏離而冷淡的態度。
流焜實在受不住,他喉結上下動了動,每一個字眼,都像是滲了血。
“阿姐,我知道錯了。”
對他這樣的性子來說,認錯無異於強登青天。
南柚卻眼也沒抬一下。
她手掌微微向外拂了拂,好看的眉眼一片冰冷,聲音如冷泉:“彩霞,將三公子和六姑娘送出去。”
彩霞恭順頷首,對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阿姐,我不走。”流焜固執地站在原地,眼尾不可抑制的漫上一層紅,在冷白的膚色映襯下格外突出。
他哽咽,哀求一樣地拉了拉南柚的衣袖,問:“阿姐不要勺勺了嗎?”
流芫從未見過他如此情態。
她飛快地紅了眼睛,別過頭不敢再看,但在流焜第二次開口的時候,她實在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出口道:“右右,你這是為了流鈺,連我們三個都要疏遠嗎?”
南柚抬眸,整個人安靜又溫柔,明豔緋麗的面容也並不顯得逼人,她終於蹙眉,瞳孔黝黑,“你是這樣想的?”
流芫與她對視,道:“右右,我知道你跟流鈺好,感情深,我也從未說過什麼,但再如何,他也是庶出。在我心裡,在大哥和三哥的心裡,他就是個隱患,面對隱患,我們該如何?”
“三哥同樣在乎你,這幾日,飯吃不下,覺睡不著,人都憔悴成這樣了——”
“流芫!”流焜沉著聲叫了她一聲。
“讓她說。”南柚緩緩道:“有什麼話,有什麼不滿,今日全部說出來。”
“右右,你不是不知道,三哥哥的精神狀態差到什麼樣的程度,流鈺他明知這樣的情況,卻時常提及你,刺激三哥哥,更何況,嫡庶有別,受一點打,竟值得他千里迢迢跟來告狀?!”
“而你也真覺得流鈺比三哥哥與我重要。”流芫接著道:“這些時日,你不見我們,今日,你的疏遠,難道不是為了他?”
“是。”迎上她的目光,南柚坦誠地應下。
“流芫,你不必如此質問我。”她抬眸,眼中的光晦澀而複雜,“你們縱著流焜,覺得愧疚,覺得虧欠,事事順著,百般遂意。”
“我不虧欠他什麼。”
“我在蛻變期取出自己的精血,不顧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