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到清漾呼吸間都有了濃烈的鐵鏽味,到了後面,她甚至分不清楚,那究竟來自汛龜,還是自己咬碎了嘴裡的軟肉。
她抱著化為原形的汛龜,跌坐在地上,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斷的,努力地給他嚥下藥瓶中的丹藥。
但是她知道。
這不管用的。
那些好的,真正有用的天材地寶,都已進了她的身體,為她續了命。
這些不過是低劣的,僅僅能夠止血的東西。
腳步聲由遠及近,像是鼓點,擊打在人的心尖上。
一道修長從容的身影,從房內的結界中顯現出來,他像是一片柳絮,輕飄飄落地,存在感又強到令人無法忽視分毫。
“孚、祗。”清漾抬眸,掩飾不住的哭腔中終於無法掩飾的帶上了仇惡痛恨之意。
少年對她話語中的咬牙切齒根本無甚反應,他睫毛很長,垂在眼下,覆蓋著一片濃密的陰影,整個人顯得安靜又幹淨,一點人間煙火氣息都不曾沾染。
少年漂亮的長指間,簇著一團乾爽的帕子,顏色溫暖又明亮,他一點點地將手背上蜿蜒的緋紅色血紋擦乾淨,動作認真而專注,月將從空中墜落,最後一點光亮落在他的肩頭,他是比月光更清雋的存在。
“清漾姑娘。”等將手指上的血痕徹底擦乾淨,他才像是迴應一樣地頷首,嗓音清潤好聽,“汛龜活不了了,姑娘節哀。”
清漾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
她無法理解這世上為什麼會有人,能將死亡二字,說得如此誘人。
“是你、是你殺了……”清漾嘴唇蠕動,張張合合,半晌,也只吐出了這麼幾個字。
孚祗眉目清雋,耐心的聽她說完,而後,道:“是我捉了他,親自審問,抽筋剔骨,再送來給姑娘過目。”
這一刻,清漾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樣,再接著,那些一直堆積在心裡,深深壓抑住的情緒,便千百倍的翻湧出來,像是炸開了的岩漿,將她的五臟六腑都灼痛,融化,最後化為碎屑,化為膿血,一點點地拼湊進骨髓深處。
“這就是,你們所說網開一面?”恨到了極致,她反而平靜下來,一字一頓地問。
“星主之令,留你一命。”孚祗的情緒仍舊沒有什麼波動,聲音好聽得像是在講情話,“而我只服從於姑娘。”
“任何想傷害姑娘的人,我都不會姑息。”
“南柚明面上,只讓你抽我兩成血脈,你不也毀了四成嗎。”清漾呵笑一聲,臉上淚痕清晰,模樣前所未有的狼狽。
“姑娘年少,心善,凡事想著留一線,不欲置你於死地。”孚祗聲音清透,帶著居高臨下的冷淡意味:“而我不是善人。”
“你算計他人的時候,就該想到失敗的下場。”
“這本就是南柚欠我的。”清漾伸出袖子,擦乾了自己的眼淚,她咬著牙,道:“如果不是她,我不會顛沛流離,孤苦無依,他們一家人和和美美團聚,我卻只能靠想象父母親的樣子,撐過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日子。”
孚祗神色從始至終十分淡漠,像是看笑話一樣,清漾漸漸歇了聲音,半晌,她啞著聲音道:“我要見王君。”
見少年沒反應,她有些急了,伸手去扯孚祗的衣袖,麻木地重複了一遍:“我要見王君。”
孚祗像是耐心用到了盡頭,終於不耐煩了,他退後一步,悄無聲息從視窗躍出,在微薄的晨霧中,像是一隻翩躚靈巧的蝶。
清漾抱著奄奄一息的金龜,哭得啞了聲音,身體卻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天大亮,外面又開始下雪。
汛龜身體細微地動了一下。
清漾感覺到了,她急忙垂眸去看它,問:“汛龜,你感覺好一些了沒有?”
汛龜化為了人形,妖族對生命的流失感知尤為敏銳,他一醒來,就看穿了自己的身體狀態。
連這些微一些氣力,都是因為臨死前的迴光返照。
“是不是很疼?再吃些療傷的藥吧。”清漾伸手去夠那個瓷瓶,被汛龜阻止了。
男子面色蒼白如紙,一絲血色也沒有,再配上縱橫交錯的傷疤,觸目驚心,清漾的眼神都不敢在那些傷口上過多停留。
“姑娘,臣的時間不多了。”他喘了一口氣,竭力讓話語平穩:“接下來,臣說的,你都要聽清楚。”
清漾泣不成聲,點頭又搖頭。
“三,三日後,花界之人會來接你回去,我原本想著,花界內亂,回去後,日子不會好過。”他說一句,頓一下,“好在,現在花界主政的,是夫人一脈,這一支,人丁凋零,也正因你血脈盡封,對真正有野心的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威脅。”
“趁著這段時間,姑娘好好養傷,將身體養好了,才能籌謀其他的事。”
“大人留給、留給姑娘的那個盒子,姑娘務必藏好,等回花界之後,便可打開了。”
他眼珠子動了一下,聲音弱下來:“臣愧對大人的囑託,望姑娘日後,千萬珍重自身。”
他的氣息在話語最後一個字吐落出來的時候驀然斷了。
清漾的膝蓋上,一隻巴掌大的金龜閉上了眼,少時,一顆乳白色妖丹落到她的手掌心中,毫無排斥融入了她的身體。
她捂著自己的臉,忍了再忍,哭出了聲。
至此,所有關心她的人,都離她而去。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裡告訴自己,她不能倒,不能就此認命。
往後的路,真的只能她一個人走了。
退一步,就是懸崖碎骨,萬劫不復。
青鸞院,星主對著雪景,自斟自飲,酒一杯接一杯下肚,直到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流枘十分自然地抽了下他手中的酒盞,沒抽動,凝目一看,星主朝她比了個一的手勢,道:“東邊雲閃山送來的酒,昨日才到,再讓我嘗一杯。”
流枘有些好笑地鬆了手,坐在小案几的另一邊,烏髮堆疊,如雲似綢,眉眼儂麗,她問:“橫鍍的事,你沒告訴右右?”
“原本是想告訴的。”眼見心事沒能瞞過她,星主苦笑:“她還那麼小,何苦揹負那種複雜的東西,想一想,便罷了。”
他眼前彷彿又浮現了白日的畫面,小小的姑娘眼神澄澈,個子還不及他大腿,不論是控訴委屈還是鬧騰脾氣,都是乾淨而隨心的,這樣的畫面,讓他將到了喉嚨口裡的話都嚥了回去。
“我怕她胡思亂想,心裡反而生了疙瘩。”流枘蹙眉,輕聲道:“這次回來之後,她的性子變了好些,人瘦了,話也少了。”
“再等她大一些吧。”星主飲下一杯烈酒,喉嚨裡火一樣的燒。
流枘隨著他的目光,看向院外與星界其他地界不同的生機勃勃景象,纖細的手掌握了握,道:“若不是看在橫鍍的面上,清漾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