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到了狻猊的尾巴尖,威猛的異獸很不開心地豎起了黃金瞳,一見到是她,又很開心地換了個姿勢,黏黏糊糊地用腦袋蹭她的手,聲音裡的撒嬌意味濃得不容忽視:“右右,你踩疼我了。”
南柚蹲下身,伸出兩條胳膊,環住了它,滿心被失而復得的後怕之意充斥。
狻猊的睡意瞬間就飛了,它哼哼唧唧,顧不上自己的體積,使勁將自己往她懷裡擠。
“我要出去一趟,你們兩個乖乖待在這,別亂跑。”南柚又轉身,撫了撫委委屈屈看著狻猊眼紅的小荼鼠,道。
一炷香之後,南柚在偏殿見到了深夜前來的穆祀。
兩相對視,寂然無聲。
“東西看了沒?”穆祀眸色深深,他立在窗前,身體的影子被月明珠的光拉得有些長。
南柚點了點頭,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她神色凝重,問:“我尚在腹中之時,便與當時還未出世的狻猊成就傍生,當年,為狻猊尋洞穴,設禁制,橫鍍也都有參與,可這事,他絕不會外傳,也沒必要告訴當時才千歲大小的清漾。”
不然,各界各族,不會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那清漾是如何利用橫鍍的精血與海羅盤找到狻猊具體位置的?”穆祀理性地分析:“就算給狻猊設定的禁制中,十之五六皆是橫鍍的手筆,氣息與特色濃郁,清漾與他血肉相連,能產生一些微妙的感應,但,萬仞城有多大,有幾層?”
南柚默然不語。
萬仞城太大了,足足七層,每一層的面積都無法估量,在這樣的環境下,清漾若是沒有具體的方位,便無異於海底撈針,只能似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可她明顯沒有,她的從侍沒有任何猶豫的,奔上了第七層,找到了狻猊蝸居的洞穴。
“逝去之人,無法開口。”穆祀垂眸,隱晦地點破了一層糊著的紙。
南柚睫毛上下動了動,心底掀起了萬丈波瀾。
穆祀能想到的東西,她亦能想到。
死去的人無法開口,那麼開口的,就是清楚知道狻猊位置,又尚在人間之人。
毫無疑問,那些人,都是星界的忠臣,是星主的心腹。
例如,烏魚和汕恆的父親。
他們是星主的左膀右臂,也是橫鍍的生死之交,是南柚的叔父,也是清漾的叔父。
“接下來,你需思考驗證一些事了。”穆祀意有所指。
“我知道。”南柚皺眉,頭疼不已,“那幾個人,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明知清漾要做什麼還將狻猊地址暴露,或是清漾用了什麼法子,明推暗算,從他們口中獲得了線索。”
若是前者,那麼,星界必有一番大的動盪。
兩人相對而坐,相繼沉思,這樣的氛圍,莫名令穆祀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
天族太子之位尚未確定的時候,他的那些兄弟,個個不是省油的燈,明裡暗裡使絆子,他有時也會崩潰,也會無助,南柚就是這樣坐在他跟前,拿一支筆,一張紙,將那些雜得亂成一團線的事件理清楚,哪個是哪個派來的釘子,哪個可以先處理了,哪個留著有用。
到現在,他修習的功法,都有幾樣是星族的不傳之密。
那是南柚跑去跟星主撒嬌,軟磨硬泡求來的。
後來,他嶄露頭角,一飛沖天,在天族聲望日盛,要操心的事多不勝數,漸漸的,就不怎麼來往星界,跟她的聯絡,也淡了。
“我將清漾送到主殿了。”穆祀問:“你準備如何處置?”
南柚抬起頭,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像是覺得奇怪,又帶著不甚明晰的驚訝意味,她問:“穆祀,你今夜前來,是什麼意思?”
穆祀用帕子擦了擦手,而後與她對視,他語調平靜地反問:“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南柚搖頭,“我不是聖人,我猜不透所有人的想法和意圖。”
“我也不想去猜。”她眼眸明澈,“你告訴我吧。”
“右右,我承認,走到這一步,我已不夠純粹。”穆祀眼角往下,“我做不到完全的舍利重義,每件事,每個舉動,我考慮的,是利益,是未來能夠獲得的好處,是天族的未來。”
“清漾如此,花界如此。”
南柚捏了捏手中薄薄的紙張,道:“而你今日所為,違背了這套利益原則。”
穆祀扯動嘴角笑了一下,指骨搭在桌沿,瘦削寡白,瞳色極深。
“右右,我還沒無情無義到,她傷害你的證據已擺在我的案桌上,我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她交換條件,助她登頂。”
“我從來不自詡好人,但應允過的承諾,不會改變。”
穆祀起身,虛虛地抱了小姑娘一下。
南柚沒有推開他。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南柚坐在椅子上,閉眼,腦海中的影像急速倒退。
她知道穆祀的那句“應允過的承諾”指的是什麼。
他曾說,待他成長起來之後,無人能在他跟前傷害她。
所以,她入深淵,音訊全無,他跟進來了。
所以,她被荼鼠擄去,他強開重瞳之力,放棄蠱雕,也要救她。
可前世呢。
她永遠記得書中那句“南柚身死,天君穆祀為清漾善後”。
一句善後,足以令她對一個人的期待化為死灰。
書中現實,錯了哪一步,她無從得知。
穆祀突然的轉變,她無法全然相信。
第43章 血脈
清漾被送回主殿的訊息,在第二日就傳遍了三族,有人去打聽了緣由,而天族那邊也未曾遮掩,如此一傳十十傳百,事情在第二日早上就已鬧得極大。
南柚起來的時候,汕恆和烏魚均與她提了此事。
“姑娘打算如何處置她?”烏魚問。
南柚抿了一口熱茶,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白嫩的小臉上,眼下的烏青格外明顯。
她身邊蹲著碩大的異獸,黃金瞳純正,氣息逼人,它覺得有些無聊,但又想陪著南柚,便用肉乎乎的前掌陪荼鼠玩遊戲。
小荼鼠捲成一個球,狻猊用爪子將它拋來拋去,滿屋子亂躥,偏偏被當球踢的荼鼠還挺開心,兩個小傢伙玩得忘乎所以,絲毫不理會房裡多出來的兩人。
南柚無奈地看了它們一眼,坦言道:“不是我說如何,便能如何她的。”
“這件事,還是得看父君的意思。”
烏魚冷哼了一聲,恨恨道:“此女心腸歹毒,若不給些教訓,日後還不知會起什麼樣的心思。”
自從聽說了這件事,汕恆皺著的眉就沒消下去過,他接著烏魚的話,道:“現在不止我們這邊,妖族也得到了訊息,我們進來前,少妖君便已將情況如實轉告給妖主和妖族統領,現在,想必王君和夫人都得知了此事。”
南柚點頭,手指在袖中閃著細碎光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