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府。”
南柚想了想,問一直沒有說話的汕恆:“汕恆哥哥怎麼看?”
星界年輕一輩中,以汕恆,烏魚為首,兩人都為重臣之子,也是看著南柚長大的,關係格外好一些。
在書中,南柚危難之時,他們兩個正在南邊征戰磨礪,相隔萬萬裡,最後也趕回來,為她焚了一炷香。
這些微末的善意,對南柚來說,像是冬日的碳火餘溫,雖不濃烈,也未起到什麼作用,但依舊令人眷戀。
汕恆眉頭皺了一瞬,又很快舒展開來,“臣同烏魚一樣,想請姑娘回府。”
“既然太子殿下已插手鴻程賽,那么尾之爭,我等不過是陪襯。若是再與天族結伴同行,估計之後的天榜獸靈,將盡落天族之手,因而這次鴻程賽之後,各部各界都會離開,獨自尋找機緣。”
“進深淵之前,王君吩咐,之後行事,皆聽姑娘之令。姑娘突然消失半載,在這之間,我們也遇到了許多事,臣與烏魚意見分歧之時,每每憂愁不已,怕下面的年輕少年不聽調遣,又怕帶著他們做了錯誤的決定。”
“眼觀各族各界,皆有少君少主帶領,上下同心,我星界現在,的確需要姑娘主持大局。”
烏魚也道:“姑娘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還有我們之後,是否跟別族同行,是否聯手,跟哪族聯手,都需姑娘定奪。”
南柚嘆了一聲,問:“我們的府邸在哪邊?離這裡遠嗎?”
“我們的府邸在西邊,佔地極大,若是姑娘回來,我們便立刻收拾一座新的院子出來,必定無人敢擾姑娘清淨。”
“行,這件事,就交給你與烏魚哥哥去辦。”南柚給他們兩個倒了盞茶,緩緩道“我也要同少妖主商議一番,之後如何,等我回去再商議。”
汕恆和烏魚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算起來,幼崽有一段時間沒這麼哥哥哥哥地叫他們了,自從上次,他們為了父輩的情誼,在清漾生辰之日命人送禮之後,她便無緣無故的疏遠了他們。
以往,小姑娘也有跟他們鬧性子的時候,但有事絕不藏著掖著,鬧完了,氣完了,便又和好如初了。可這一次,他們往宮裡送的許多逗她開心的小玩意,都被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
她的態度,變得無比冷淡。
汕恆仍記得,那日烏魚突然出現在他的府上,摸著鼻子,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右右不理我了。”
兩個同樣被無故冷落的少年蹲在庭院裡把最近幹過的大小事件一件件說出,核對,最後才知道,原來是那份禮物惹了她不愉快。
之後,她無緣無故的失蹤,他們兩個用在找人上的功夫,絲毫不比妖界和天界的少。
少年們不便久待,說完了正事,紛紛起身告退。
等晚些時候,南柚跟流熙流鈺提起了此事,她畢竟是星界唯一的姑娘,是日後的少王君,回去是應該的,他們也不能多說什麼,只是叮囑她小心照顧自己的身體,有事就跟他們聯絡。
南柚一一應下。
但誰也沒想到,流焜打算跟她一起走。
“勺勺。”南柚有點無奈地看著比她高了不少的少年,道:“你現在雖然恢復了血脈,但情況尚不穩定,那群人毛手毛腳,恐照顧不好你,又或是怠慢了你。”
“我無需人照料。”流焜抿著唇,一字一頓道:“阿姐一個人,我不放心。”
他自幼是執拗的性子,決定了的事,怎麼也不會更改。
南柚說他念他,他都好好地聽著,但就是不肯鬆口。
流芫聽了此事,也跟著湊熱鬧,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流熙和流鈺身上,自己則要跟著流焜一起。
流熙拗不過他們兩個,只能無奈地應了。
用完午膳後,幾人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流焜和流芫一前一後走著,各自不說話。
氣氛有點沉悶。
流焜恍若未覺,他天生也不是個多話的人,哪怕是面對南柚,往往也是她說,他聽,偶爾附和幾句。
“流焜。”流芫幾步追上來,眼神有些飄忽,她聲音細細的,沒了平素張揚的意味,帶著點小心的試探:“你,身體怎麼樣了?”
因為血脈恢復,流焜的個子飛快往上躥,現在只比流熙流鈺稍矮一些,流芫看他,需得仰著頭。
這樣一來,她那些緊張而無措的小動作,便被他盡收眼底。
許久沒有聲音。
流芫眼裡的光漸漸黯淡下來。
她垂眸,看著腳尖,努力把自己眼裡的酸意眨出去,半晌,又沒事人一樣地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小束被製成書籤的乾花,遞給他,聲音帶著點沒完全遮掩住的鼻音:“我聽右右說你喜歡,便種了很多,這個是禮物,慶祝你恢復血脈。”
流焜垂眸,視線在她的發頂上停落,半晌,他伸出手,接過那小小的皺巴巴並不怎麼好看的花,嘴唇翕動:“多謝。”
雖然只有兩個字,雖然言語還是生疏。
但那好歹也是字。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跟她說過話了。
流芫一下子開心起來,整張臉都在頃刻之間生動不少,她眼裡含著笑,像是點綴著光,她道:“你若是喜歡,可以去我院子裡看看,我、我種了許多。”
不知為何,流焜又驀地想起她從前含著淚,恨不得讓他下地獄的樣子,他眸色沉了沉,又想起南柚說的話,最終沒能說出太狠心的字眼來,只是道:“下次。”
下次,是什麼時候,誰也不知道。
他說完,捏著那束白色的乾花,大步離去。
流芫彎唇,很輕地笑了一聲。
她想,這次,他對她說四個字,下次,就能說八個字,總有一天,他們也能像別家兄妹那樣,毫無距離感地在一起說笑玩鬧。
回去之後,流芫就做了噩夢。
漫天的大火裡,流焜被從侍們救出來,渾身髒兮兮的,臉上還有很深的劃痕,刺殺他的死侍被她父君當場格殺,天子震怒,下令追查,舉族連坐。
她親眼見到,她一向不爭不搶溫柔善良的母親,因為這件事,與她父君爭吵,說了許多戳人心窩的話。
她的母親,對她父君說。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便是當日答應了與妖族的聯姻。
——你真讓我覺得噁心。
流芫也永遠記得,那夜的雨極大,她母親以自己的血餵養流焜,淚流不止,她抖著手指,撫摸她的臉頰,道:“小六,對不起,母親無法給你和你大哥一個完整的家了。”
因為自那之後,她永遠不可能跟流襄講和。
這一切,都是因為流焜。
流芫徹底崩潰了,她跑到流焜的宮殿,那個時候,他死裡逃生,眼神難得脆弱,他見了她,像是鬆了一口氣,他喚了她一聲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