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樂安院,站在院子裡,看著王宮正中的方向,眼中的灼熱火光幾乎要迸發出來。
“都下去吧。”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對著上次雲姑送來的那四五個從侍道。
那幾個人目光閃爍了一下,最後還是依言退到了院外。
汛龜悄無聲息出現,捏訣設定了一個結界。
清漾的臉色像是變戲法一樣的冷了下來,她伸手重重地摁了一下太陽穴,聲音沙啞:“怎麼樣了?”
汛龜知道她在說什麼,哪怕是在結界中,他也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回答道:“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姑娘的命令了。”
“就今夜動手吧。你親自去走一趟,那個從侍雖遭了昭芙院的罰,負了傷,但畢竟在南柚身邊待了那麼多年,指不定就有保命的東西,鉤蛇又那麼喜歡她,不知道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我不放心。”
“她知道了太多事,又偏不識趣,說什麼都不願意進樂安院和鉤蛇一同在我手下辦事。當初。她在南柚院子裡伺候的時候,可以為情背主,現在解脫了,反而要成全君臣之義了,這不是笑話嗎?”
“只是可惜了一顆送上門的棋子。”
“對了。”清漾眸光微閃,她問:“鉤蛇不在吧?
“姑娘放心,他聽姑娘的吩咐,去調查妖界幾位公子姑娘的背景經歷了,今夜,是決計趕不回來的。”
“切記,一切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我不想因為一低賤從侍,而跟鉤蛇生出嫌隙來。”清漾不放心地囑咐。
汛龜一一應下,幾個閃身,就沒了蹤影。
與此同時,王都外的一處別院中,歲暮天寒,雪落成冰,寒風肆無忌憚地灌進來,與牆面和窗子碰撞,發出小孩子一樣的嚎哭聲。
彩霞擁被坐在床榻上,一動,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在嘎吱嘎吱的響,痛得要命。
她看著窗外的濃稠如墨汁的夜色,忍不住紅了眼睛,眼前恍惚閃過前日的畫面。
清冷若謫仙的男子從天而降,百丈龐大,遮天蔽日的妖柳迎風暴漲,枝條一根根縮緊,盤踞在一起,給人窒息般的壓迫感。
她心知判主的下場,但真正面對死亡時,還是忍不住咬著牙,顫顫著閉了眼。
“姑娘心善,念你多年服侍,沒要你的性命。”半晌,少年開口,聲如冷泉。
彩霞不敢置信地睜開眼,劫後餘生,哪怕生受了七十九鞭,強撐著一口氣,也還是面對著昭芙院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之後,鉤蛇一直守在她的身邊,昨日得了樂安院那位姑娘的吩咐,才不得不離開去辦正事。
彩霞喘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屋子裡像是燃燒起了火焰一樣,熱得人無法呼吸。
抬眸的時候,她的氣息陡然一窒。
房樑上,汛龜熟悉的面龐上掛著一抹譏笑,他有些憐憫地看了眼陡然警惕起來的彩霞,搖頭,道:“怪只怪你自己不識好歹,沒緣與鉤蛇廝守了。”
彩霞突然明白那日長奎那句“不是每個人,都如姑娘這般心軟”是什麼意思了。
清漾,這是準備殺了她。
第14章 離心
彩霞想逃,但根本無處可逃,她身上有傷,挪一下便是傷筋動骨的痛,包圍住屋子的火又是汛龜的本命神通,他是大妖,這火,但凡她沾上一點,今日便得被活活燒成灰燼。
這樣的境地,幾乎沒有任何的生路。
彩霞咬牙,從懷中拿出一面古樸的小鏡子。鏡面像是被長期的撫摸,人影映照上去,臉部輪廓顯得模糊不清,一面水牆憑空出現,遇到那些蔓延過來的熊熊火舌,便滋滋的冒著白霧,但也只能稍稍阻擋圍過來的火焰高牆,顯而易見,根本拖延不了多久。
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銅鏡的另一邊,男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可以將生命彼此交付的同僚出手,將人吞噬的火苗暴漲,朝那個在床上縮成一團的身影不斷逼近。
身材高大妖氣滔天的大妖目眥欲裂,然而他的聲音、他的面容都無法被另一邊的人聽到,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含淚縮到床邊,那些火焰一擁而上,將她吞噬。
汛龜熟悉的聲音裡淬著刺骨的寒意:“姑娘大業未成,鉤蛇不能有軟肋。”
銅鏡應聲而碎。
畫面就此消失。
汛龜高高坐在庭院外的一棵禿樹上,眯著眼看著越燒越旺的房屋,嘴角笑意涼薄,像是看戲一樣怡然自得。半晌,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他將神識散發出去,然後驚訝地咦了一聲,神情凝重起來。
他伸手往虛空處一捉,那滾滾熱浪便像是被覆上了層寒霜,驀的平歇了下去。
被燒燬的房屋下,房梁倒塌,焦黑一片,裡屋的床榻一角,卻仍是好好的。
漫天的白羽散落,雲犽朝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初次見面,別來無恙。”
“你是何人?”同為大妖,汛龜能感覺到對方修為並不在他之下,他眯了眯眼,問。
“我家姑娘說了,彩霞雖做錯了事,但她的性命,是決計輪不到清漾來收的。”雲犽慢條斯理地給彩霞遞了面乾淨的帕子,聲音不冷不熱,伸手指了指後院芭蕉叢邊的六稜隔窗,“姑娘在那邊,還能走嗎?”
劫後餘生,彩霞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她身子僵了一瞬,而後慢慢點了下頭,什麼話也沒說,環著肩膀走到了南柚的身邊。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彩霞的聲音輕得像是棉絮,又透著一股難以言明的愧疚。
南柚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道:“回去再說。”
彩霞咬了咬唇,點頭,壓下了幾近到了喉嚨口的破碎哭音。
流芫饒有興味地盯著與雲犽對峙的汛龜,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然後扭頭,像是不確定似的,問南柚:“這大妖的原型是……?”她漂亮的小眉頭一挑,緩緩吐出兩字來:“王八?”
汛龜的目光頓時往這邊掃過來,凌厲的勁風帶起地上堆積的落雪,像是一柄柄寒光畢露的利刃,鋪天蓋地急射而來。
“放肆!”
流芫身邊小巧纖細的女子雪白的手掌一推,颶風形成漩渦,碎雪簌簌落回地上,她滿目寒霜,手腕翻轉,數十個風斗漩渦便反向而行,呼嘯著將汛龜捲入其中。
“給我留活的。”流芫下巴微抬,稚聲稚氣道:“我身邊從侍,能打的有,能抗的卻少,這身硬殼,我看上了。”
南柚手掌微握,又松,再握,最終,下了決心。
“長奎,你也去,將他拿下。”南柚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儘量捉活的,他若不配合,便……殺了吧。”
流芫看了她一眼,神色奇怪:“殺個心存不軌的從侍罷了,你臉色怎麼白成這樣?”
“你何時這樣心軟了。”
流芫對這樣的場景司空見慣,並不覺得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