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根本。而歸於修士體內的靈力,在你們死後,就是骯髒的廢物。你們靠奪去我的力量變強大,然後——然後排山倒海。”
她笑了:“可是與我而言。山、海,又怎麼不是生靈?”
裴景使勁握住凌塵劍,才能穩住呼吸和心神,不被這個女人帶偏。
天道一字一句,目光隔著虛無望過來徹骨深邃。聲音溫柔平靜:“你們一直在剝奪我的力量,糟蹋我守護的世界,憑什麼怪我不仁。”
生而為敵,沒什麼好說的,裴景道:“你可以設立天劫,劈死逆天之人,為什麼要創天魔一族。”
天道笑了,說:“因為你們修士,死而不休,前仆後繼。”語氣一冷:“我必須來一個徹底終結。”
裴景現在確定了,這個天道瘋了,或者不是瘋,是她心中有了另一套秩序和規則。
天道偏頭問:“你的那些前輩是不是都說我失德,說我以眾生為螻蟻?”她似乎是笑了一下:“所謂眾生,不過就是單指你們修士罷了,或者範圍更廣一點,人。”
她輕輕一笑,星紗月織的衣裙在雲端翻飛,純白的光影裡,若隱若現露出無塵飄渺的身形。
“螻蟻,是呀,我把人當螻蟻……可這世上,萬萬生靈,人又何其微不足道。”
聲音來自至高的天空,來自這個世界深處。她甚至沒有釋放威壓,已經讓裴景覺得胸口都堵在一起,丹田內靈力暴躁,只能緊緊握著誅劍,才能在它身上找到了一點清醒。
天道說:“我若不殺盡天下修士,終有一天你們的自私,讓這裡的靈力耗盡。所有生靈,將一起死。”
純白的光散去,少女站在高高的白玉階上,衣裙簡單而精緻,極度冰冷道:“所以我創天魔,斷天梯,絕了你們飛昇的路。培養九幽魔域,創天魔一族,他們靠吃食修士汲取丹田之力成長——我要這世間,再無修士,再無人逆天。”
“……”
空氣凝固。
裴景久久的沉默。
天道把不小心外露的情緒收回,繼續她的話:“這會是一個很好的結局。沒有人修仙,天魔就不會出動,我封印它們在九幽,成為世界暗的一面——多好,靈力不會枯竭,眾生欣榮,天下太平。”
“可是……”天道頓了頓,她說:“一萬年前,我錯在低估了那群化神修士的威力。諸神之戰,兩敗俱傷,誰也沒討到好處。萬幸天梯崩塌一半,神妖佛步入輪迴,現在這世上也不剩幾個化神修士了。我想,我的孩子……”她將天魔稱之為自己的孩子,輕聲說:“我的孩子會重新覺醒,拿起誅劍,把一萬年前沒斬斷的因果斬斷。一切都在計劃中,我守著他長大,讓他奪回自己該有的東西,本來事情已經到了最後一步,他要破化神圓滿,飛昇斷天梯了。然而……”
“我還是錯了。”她伸出手,精緻瑩白的手緩緩指向了裴景,笑了下,帶著極深的疲憊和無奈,是極恨和極怨的妥協。
“一萬年後,我低估了你!”
天道的聲音近乎泣血。
裴景這回真的愣住了。什麼叫……低估了他。
第102章 你才是他的
天道看著他懵懂無知的表情, 片刻過後, 心中湧出了她自己都抑制不住的情感, 似乎冰冷的嘲笑、又似是虛無的得意。像冰涼的水, 一層一層澆過她的心。
她攏袖,衣裙飄飄,把不該屬於規則的情緒,碾碎。
大道公正無畏, 但從她覺醒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有了偏差。和楚君譽明爭暗鬥了幾千年,那種不受掌控的感覺,日積月累,終於讓她柔和的表象崩離。
裴景愣愣地問:“我?”
天道平靜地敘述往事:“你是世外之人, 修為費盡之後,卻是頓悟了真正的混沌之力。誅劍曾認你做主,哪怕被我強行斬斷聯絡,也依舊有一半力量存在你體內。只是我沒想到的是,你心中的恨意居然那麼深,深刻到, 一點一點把這把天下至誠之劍——粉、碎。”
粉碎二字一出, 裴景身體都僵硬了。他有些迷茫, 不知道天道在說什麼。凌塵劍的劍柄緊貼著手心,每一個紋路他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劍之於劍修, 是靈魂是皈依,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也不誇張。他甚至不敢想, 有一天,他會親手粉碎這把劍,陪伴他那麼久的老朋友。
天道冰冷笑了說:“誅劍一生只認一主,我將它養在天魔心臟萬年也沒得到它的認可。短短百年,你就讓它認主,不愧是修真界萬古第一人,真厲害。”
她說厲害,但語氣裡沒有半點誇讚,陰寒刻骨:“體魂分離,誅劍之體落在天魔手中,誅劍之魂卻跟著你去了地獄。”
“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毀劍證道的劍修,或許也是唯一一個。”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很久,之後一聲短暫的笑。蒼涼而複雜。
“置之死地而後生。經脈寸斷,靈根被拔,丹田毀於一旦。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你居然,又活了回來。”
“毀誅劍,代替它成為這個世界凌駕於眾靈之上的存在。在地獄引混沌之氣入體。從頭再來,百歲煉虛。”
“——把我的計劃毀於一旦!”
最後四字瀝血,梯子旁邊的空氣一瞬間都扭曲暴躁,烏雲雲集,風雨欲來之勢!
裴景心中戒備起來。
但很快,天道把強烈的恨收回,世界也清明如初。純白色的光,溫柔的風。
衣裙靜靜垂落,唇角弧度完美,她柔聲說:“沒關係,我也可以,從頭再來。”
“當我覺醒的一刻起,我就不再是規則,規則之外更有規則,我不能親自出手斷天梯,不能親自出手滅絕修士。但是我的孩子可以,我耗時那麼久用心血培養的孩子可以。”
“只是你把他殺了。”
她像是個人間的母親,神情痛苦又悲憫。“我讓空間扭曲,時間倒流,耗盡全力、用時千年,才堪堪回到了離我孩子出生的四百年前。”
“從頭再來,第三次,最後一次,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但——你又回來了。”
天道沉沉笑了。
“你說對了,天崩地裂,日月傾覆又如何,你也會和這宇宙這時間共生,永遠,不死。”
她須臾,近乎瘋狂的問。
“裴御之,你為什麼不死呢?你為什麼不死呢?!——當初在萬鬼窟,你放棄抵抗,你死了,你就會回到你原來的世界。你為什麼不死?!”
裴景腦袋一片空白,望向她的視線卻還是冷靜的。他嗓子乾澀,心不由自主地提起。感覺有一個近乎荒謬的真相將一點一點浮現在眼前。
“你為什麼不死?一個人的恨,真的可以那麼深嗎?”
天道喃喃:“我讓時光倒流已經精疲力盡,即將陷入沉睡,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