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她娘,這兩個是來做什麼的?後頭那個瞧那樣子,很有些威風,莫不是你那當家的犯了什麼事?”
廖三娘原還想道謝,聽得她這句話,連眼白都要翻了出來,老實不客氣地將人請了出去,口中謝了,急急便把門給關上。
給這樣一耽擱,等她進得廳中的時候,裡頭已經坐下了。
女兒上了茶,手裡捉著個托盤站在後頭廂房門口,拿了半張簾子擋著。
廖三娘拉了拉她的袖子,道:“且進你屋裡去,此處大人家說話,不用你管。”
沈禾花小聲道:“娘,也不知他們找爹爹什麼事,我在此處幫你聽一聽,若有什麼不好的,你去同高叔叔家裡頭報個信。”
廖三娘登時哭笑不得。
當真有了什麼不好,便是說了,又抵什麼用?
不過女兒有這樣的心,畢竟是好,她也沒有攔,跟著一齊站在此處聽外頭說話。
沈家並不大,也無什麼正堂、偏廳的,只有一個大點的正屋又當正廳又當飯廳的。
沈存復也不認得什麼顧延張,顧延閉的,雖是有廖旭引薦,因心中還有火氣,又不知道其人來歷,也懶得理他,只甕聲甕氣地同廖旭說話,道:“都水監中那許多人,旁的都不敢來,你倒是膽子大,也不怕那張公事同何主簿尋你麻煩?”
廖旭聽得十分尷尬,支吾著乾笑了兩聲,只好轉頭看了看一旁的顧延章,道:“是顧公事尋了我一同來的,因我識得路……”
沈存復只“哦”了一聲,這一回,連廖旭都不再理會了。
外頭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起來。
廖三娘同女兒站在裡頭,俱都有些不好意思。
沈禾花小聲道:“爹他脾氣怪得很。”
廖三娘斥道:“莫要胡說!”
外頭廖旭等了一下,不見沈存復招呼,只好道:“今日顧公事來……”
“我今次來,是有事想要求教沈工。”顧延章接著廖旭的話,便開門見山地道,“我受了中書調令,眼下暫代張瑚張公事主簿公事一職,初來乍到,從前也不曾行過水利之事,因聽得旁人說沈工、高工兩人俱是精通水事,很該來見一見……”
他話才說到一半,沈存復已是冷嗤道:“我哪裡又精通什麼水事了?且不見那新鄭門外,正是因我疏忽大意,又不知事,才叫那浚川杷出了錯!”
顧延章聽他說話陰陽怪氣的,也不去接,只當不曾聽到,復又道:“我到任晚,倒是不曾聽說此事……因今日才上任,又遇得範參政欲行那導洛入汴,都水監中雜務甚多,不好擅離,只能此時再來了,卻是有些晚了,不曾打擾沈工罷?”
他說了許多話,沈存復卻只聽到其中兩句,本來還冷著臉,此時卻是忍不住問道:“什麼導洛通汴?”
顧延章只怕他不問,終於等到這一句,便把早準備好的抄本取了出來,自桌面上推了過去,道:“正是此事,想來沈工也曾聽過罷?”
沈存復下意識地接過那抄本,正要翻開,然而才碰得手指,就像觸了火似的忙將胳膊收了回去,自鼻子裡頭“哼”了一聲,道:“管你導什麼,同我又有何干?”
顧延章便道:“倒還是有幾分關係的。”
“我記得祥符三年時,京西提點刑獄管高紳高提點主修黃河堤岸,因他行事省工省料,又修得牢固,朝中匣特下詔書獎諭,其時提刑司中招募而來的水工,雖不是都水監中編制,卻俱是轉了官身,又各分了銀二十兩,絹二匹。”他指了指沈存復面前的那一份抄本,“沈工在都水監中多年,想來比我更是知道,這導洛通汴之事,與修築黃河堤岸比起來,其功績如何?”
沈存復深深地吸了口氣,連鼻翼都張得大了些,然而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道:“功績再大,也是範參政的功績……”
他話還沒落音,卻見得對面人從袖子裡取了一樣東西出來。
那東西是一張黃帛,當中白底,底上有字。
沈存復雖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可卻彷彿心有所感一般,不知為何,連心跳都跳空了兩拍。
“不知此處可有紙筆?”
他聽得對面那“顧公事”問道。
因不知是何事,沈存復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那卻是可惜了……”
他聽得“顧公事”輕聲嘆道。
那一張黃帛被推到了他面前。
“本來已是蓋了印,只要填上沈工的名字,當即便能得用,眼下來看,卻要再待明日了……”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耳朵裡頭好似被堵了一團棉花似的。
沈存復已經什麼都聽不清了。
他眼睛裡只見得面前的那一份東西。
是敕書。
授官身的敕書。
左下角蓋著中書的大紅泥印,又有吏部、流內銓的公印,明明此時已是大晚上了,可幾個大紅印子放在沈存複眼裡,卻彷彿在發光一般。
那敕書最前頭的名字是空著的。
“還是可以有幾分關係的……”
迷迷糊糊之間,他聽得對面人溫聲道。
然而沈存復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
他抬頭問道:“此這樣的好事,不可能白送與我罷?”
第894章 按功
“不過按功考績而已。”
顧延章微笑著道:“我翻查都水監舊日歲評宗卷,熙佑二年恰逢三年度考之時,當次度考,沈工只錯了半題,排在都水監所有水工裡頭中第一位,不知可有此事?”
沈存復的一雙眼睛原本只盯著面前那敕書看了又看,然而聽得對面人這一番問話,卻是倏地抬起頭,忍不住激動地反駁道:“我哪裡錯了半題!當日那題目,欲要度量泗州淮河口水深,我用望尺、平尺並高口量準之法,並無半點錯處!他們給的法子既不便宜,也易出錯,早該改了,自己看不懂我的妙法,竟還說我錯了!我……”
聽得外頭沈存復揪著這點毫無用處的細枝末節浪費時間,便是裡邊的沈禾花也忍住捉住了廖三孃的手,道:“娘!阿爹他怎麼這樣說話!”
這一回,廖三娘這樣維護丈夫的,也難再幫他開脫,只好輕輕拍了一下女兒的手,小聲道:“大人的事,小兒莫管!”
沈禾花癟著嘴,撩開那門簾,復又朝外頭看去。
沈存復依舊還在喋喋不休,道:“說道理也說不贏我,又不肯依我說的做,明明是我度考得了第一,最後得了遷秩的竟不是我,若不是我告去流內銓,此事就要這般不了了之了!”
廖旭的位子就在他的對面,聽到此處,實在坐立難安,有心要同一旁的顧延章解釋幾句,可當著沈存復的面,卻又不好多說。
要怎的說呢?
你那高口量準之法,除卻你自己,一個人都看不懂,雖說使出來好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