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全展現給沈凌志了,於是彭靖也理直氣壯起來。
“我家裡,除了我還有我弟,”沈凌志抓抓頭髮,認真地解釋起來,“倒是家裡窮,我弟上到高一的時候,我畢業了,家裡湊不出來錢送我上大學…所以大學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後來,打工,和家裡吵架,再然後,我就跑來湖南了。”
“那時特別恨,恨為什麼要有我弟,恨我爸沒能力,恨,恨幸運的那個為什麼不是我。”
既然同樣姓沈,為什麼他不是沈凌雲,為什麼要由他承擔起弟弟的未來,一些陳年舊事,依然有能力讓他燃出失落與嫉妒來。
“現在想想,我就是恨沒人把我放第一位。”
沒有人想成為被放棄的那一個。
彭靖也是,他不理姑媽,不想見她,也不願意和她說話,單純是姑媽沒有那麼那麼愛他,如果他是姑媽的小崽——彭靖無力地承認自己很自私,他不是小崽,但依然祈求女人會像從天而降的英雄一樣保護他。
憤恨只不過是發洩,發洩對自己是被放棄的那一個的不滿。
“我和你一樣,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和姑媽說話見面,哪怕我惦記她,看到她被打也會生氣,”彭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賭氣的小孩,“但我永遠也沒辦法對那件事釋懷。”
沈凌志笑起來:“上次回湖北,看見我爸老了好多,我弟因為家裡的事也沒留在北京,雖然這麼說很不道德,但我除了難過,還有點爽,是不是特混蛋?”
落日的光芒徹底消失在天際,拉緊的窗簾把這個房間同吵鬧的縣城隔離開來,過去的憤恨終於能被輕鬆地談起,彭靖被沈凌志的話逗得發笑,和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樣,他們都被困在監獄裡多時,也許還未徹底出獄,此刻卻能在這個密閉的房間裡,得以窺探到一點日出的顏色,如同兩尾恨水的魚,花費了全身的力氣向上躍出,呼吸到一點屬於清晨的微冷空氣。
未來到底會怎麼樣,彭靖認真地想過,但很快他就放棄思考了。
也許還會害怕,會被嫌惡,工資會漲或是會落,彭靖一件也猜不到,似乎什麼事都解決了,但又好像什麼事都沒解決,只是他在意的是否會再次被放棄——彭靖想,自己應該不會再被放棄了。
“沈凌志,我告訴你,”彭靖裝出惡狠狠的樣子,“咱倆就是倒黴到一塊了,以後大機率還會被罵,你也別想跑,你就必須跟我一塊捱罵,現在我就跟你綁死了,誰也別想解開。”
他利落地翻了個身,跨坐在沈凌志腰上,俯下身親沈凌志的鼻尖,親完後如同發誓一般,鄭重又認真地承諾:“我把你放第一位,你也得把我放第一位。”
為了讓沈凌志更好的理解這句話,彭靖霸道地繼續解釋:“第一位不能是你爸,也不能是你媽,不能是你弟,只能是彭靖。”
寬大的衣服下襬被沈凌志用手撩起,指尖觸碰到彭靖柔軟的腰腹,他順著面板摸上去,穩穩地按住彭靖左胸膛,另一隻手則按住自己的左胸膛,沈凌志一本正經:“我答應你。”
過了會,沈凌志又撓撓頭,眼神不自然地到處亂瞟,他醞釀了好半天才問出口:“阿靖…你除夕跟我…跟我上湖北去,行嗎?”
這還是他第一次正面問出來,之前暗示過幾次,都被彭靖糊弄過去了,但眼看明天就除夕了,沈凌志急起來,他想回去和家裡人過年,但又捨不得把彭靖一個人丟在湖南。
彭靖楞了一小會。
“雖然挺矛盾的,但我想回去過年,又想和你過年……”沈凌志不好意思了,“是不是挺貪心啊?”
“好啊,我跟你去湖北,”彭靖沒猶豫,“那我們趕緊看看有沒有票。”
說著他就從沈凌志身上翻下來去拿床頭櫃的手機,沈凌志叫住他,興沖沖地交代:“我買好票了,好早就買了,給你看!”
是前段時間火車票開售時候,沈凌志搶到的,那時彭靖雖然還沒答應,但他總覺得要把彭靖打包帶走,準點蹲在手機前搶票,彭靖接過沈凌志的手機,看到訂單介面的兩張車票,都是高鐵,加起來四百多,他忍不住抽抽嘴角,覺得肉疼。
沈凌志還等著彭靖摸他頭挨誇,下一秒就被彭靖揪住了耳朵,他疼得求饒:“疼疼疼,阿靖,疼,你幹嘛揪我耳朵呀?”
“你還挺會花錢的,”彭靖用手猛戳螢幕,“幹嘛買高鐵啊,火車就五個小時,還只要八十!”
沈凌志委屈地揉著自己的耳朵,可憐巴巴地解釋:“高鐵快啊,上次我坐火車可把我擠死了,還吵,我怕你不舒服……”
彭靖嘆口氣,大過年的,他決定不跟沈凌志糾結錢的問題了,於是彭靖自個戳著螢幕研究坐席和時間,低頭搗鼓了會,又聽見沈凌志湊過來問:“阿靖,你真的願意和我去湖北啊?”
“嗯,”彭靖歪頭想了想,“反正你要是跟他們說了我倆的事,你也得跟我一塊捱罵。”
“……”
除夕上午,彭靖就跟著沈凌志一塊去車站了。
原本彭靖還覺得沒什麼,但在車站聽見沈凌志和他弟打電話,彭靖一瞬間就繃緊了身體,一顆心上下亂蹦,總覺得緊張。
“哥,你上車了沒啊,啥時候到,你給我說個時間,我去接你倆!”
彭靖坐直了身體,可電話裡那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實在是大,他坐在沈凌志旁邊,聽那陌生口音聽得一清二楚,彭靖絞著手指,總算有了點和沈凌志回去見公婆的實感。
“還沒上車呢,”沈凌志也覺得不自在,他耳根通紅的,往旁邊坐了點,“誒,你別急,我等會把時間微信上給你發過去。”
電話裡的聲音變得模糊起來,彭靖卻有點坐立難安,他偷偷用手機的黑屏照臉,昨晚胡亂睡了一夜,旁邊有撮頭髮翹得老高,彭靖用手揪住它,使勁往下按,邊按邊豎著耳朵聽沈凌志和電話裡的人講話。
“不用另外弄一間房…一間就行,嗯對。”
“什麼好不好看,你等會就能看見了,有啥好問的,你話咋這麼多呢!”
“掛了掛了,你別給爸媽瞎說,什麼結婚,操心那麼多!”
沈凌志收起手機,臉上發燙,不自然地咳嗽幾聲,又挨著彭靖坐了,彭靖最後看了眼手機螢幕上的自己,左看右看,他倆就這麼呆愣著坐在候車室裡,誰也不說話。
跟待嫁的黃花大閨女似的。
我長挺好看啊,彭靖想,但我咋緊張成這樣呢。
等上了車,彭靖手心出了汗,跑廁所跑了好幾次,沈凌志看了半天,也跟著焦慮起來,偷偷對著高鐵車窗捋外套上的褶皺,還把頭髮抓了抓。
好不容易捱到湖北下了車,彭靖腿都有點軟。
“阿靖,你緊張啥,你別緊張,有啥好緊張的,”沈凌志一著急,囉裡囉嗦能說一大堆,“你長得好看,性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