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無人膽敢置喙。右前使,還等什麼?”
寧青青盯著他,眸光輕輕地晃動著,褪去血色的唇漸漸勾出悽美的弧度。
像是一片脆弱的琉璃上,開出了一朵絕美破碎的花。
寧青青躲開了浮屠子為難地探過來的手。
“我明白了。”她輕聲說著,徑自從乾坤袋中取出法衣,走到謝無妄的身後,緩緩抬手,為他披上,“夫君每次出征,都是我為你披上戰袍……”
未盡的話消失在極輕的哽咽中。
他比她高得多,她要略微踮起腳,才能替他拉平肩部的褶皺。
她的手顫抖得厲害,笑容極不自然,讓人不忍直視。
她撫過他寬闊堅硬的肩,留戀地輕觸,然後繞到身前,替他繫上炎紋扣,環好法帶。
她沒看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冷沉得嚇人,重重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指尖在輕輕地顫抖。與他成親三百年,她從來沒有插手過他的任何正事,甚至極少在人前露面。
這一次,當著眾人的面,鬧成了這樣。
為他整理好法衣之後,她取出龍曜劍,交到他的手中。
她一眼也沒看他,轉過身,朝著寄懷舟露出一個輕微有些失控的笑容。
“寄掌門可要當心了,龍曜有靈,若是戰鬥激烈失控,恐怕道君很難點到即止。我祝寄掌門得勝,抱得美人歸——可惜,你我的心願註定落空。”她的聲音已然變了調,很狼狽,像是醉酒一般。
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個可憐的妻子崩潰了。
她感覺到謝無妄眸色更沉,實質一般的目光冰冷地壓在她的後頸和脊背上。
寄懷舟明顯一怔,濃眉微蹙,凝神望著她。
片刻之後,垂劍拱手:“寄某受教。”
寧青青微笑回禮,轉過身,緩步走向殿後。
她清晰地感覺到,兩個男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一步,一步,背不彎,肩不晃。
有風拂起了她的頭髮。
“夫人。”謝無妄的聲音平靜地傳來,“安心等我。”
她腳步未頓。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乾元殿後的那一霎,廣場之上爆發出滔天氣浪!
她沒有回頭。
站在白玉山道往下望,只見那間溫馨的小庭院上方嵌了一隻黑沉沉的魑龍爪,好像下一刻就要毀掉她的家。
她掠到了結界上方,伸出雙臂,摟住龍爪,將它拔出來,拋下萬丈深淵。
“嗚——嗡——”
龍爪很沉,抱在懷裡像個磨盤。
因為從來無人清理,石雕表面膩了一層滑滑的水漬,觸感和氣味留在了她的身上。
她落入院中,聽著悶雷一般的震擊聲從山巔傳來。
龍曜沒有出鞘,看來寄懷舟聽進了她的話,心存忌憚,沒敢全力施為。
*
謝無妄歸來時,寧青青正坐在窗下愣神。胸口髒髒一片水漬。
“夫人。”
她轉動視線,衝他淡淡笑了笑:“點到即止?”
“斷他一臂,小懲大誡。”他走到她的身旁,大手摁住她的肩,“夫人令我吃驚。”
黑眸中難得地浮起了探究興味。
她垂著眸,笑著搖了搖頭。
龍曜還未成靈。她對寄懷舟撒了謊。
上古兇獸的暴動來得蹊蹺,謝無妄昨日損耗真元封印兇獸,今日便有絕世劍仙不顧性命上門挑戰,哪怕是久居後宅的她,也嗅出了其間的陰謀和兇險味道。
她對謝無妄確實有怨,但她分得清輕重。
這一戰,絕不能讓寄懷舟破釜沉舟,與謝無妄鬥個玉石俱焚。她先是阻止,阻止不成便撒了個謊,讓那位劍仙有所忌憚。
謝無妄在她身旁坐下。
一場酣暢的戰鬥,讓他身上的溫度變得更加灼人,獨特冷香襲向她,侵蝕她的神智。
一隻大手攏住了她的肩,他湊近了些,饒有興致地挑眉看她,眸中懶洋洋泛著愉悅。
倘若她順勢揭過近日種種不快,那麼今日、明日、後日,日復一日,也許都會比往日更加甜蜜歡愉。
只要此刻她閉口不言,什麼也不說……像他這麼聰明的人,定會以為今日種種都只是她逼退寄懷舟的心機。
他想要的便是這樣的妻子。大度、懂事,不會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與他斤斤計較。
心絃‘嗡’地一撥,盪出圈圈震痛。
她緩緩抬眸看他:“夫君。你覺得方才我是裝的嗎?不,昨夜與你委與虛蛇,哄你送雲水淼下山,那才是裝的。方才字字句句,出自真心。”
耳畔響起裂帛聲。
真心顏色太過濃豔,終究粉飾不了太平。
作者有話要說:
菇:只有我最搖擺~~~
看男主作死我好開心啊!現在作的死,都是將來悔恨的淚oye~
第9章 柔情蜜意
“方才字字句句,出自真心。”
寧青青知道這是她和謝無妄修復關係的最好機會,但她已無法繼續按捺心中的痛苦和不甘。
說出這句話,便等於掀了他的逆鱗。
她已準備好了迎接最壞的結果——其實沒有什麼結果能比如今這般軟刀子凌遲更壞了。
也許當她在廣場上開口說出第一句話時,心中還在思量著自己的退路。但,在他毫不遲疑地趕走她,然後和寄懷舟一戰之後,她的心,已然化成了冰冷的灰燼。
她無法改變他的任何決定,他不在意她的傷心。
她什麼也不是。
謝無妄皺起了眉,冷下眼神:“夫人。”
觸到她平靜卻哀傷的笑容,他的心腸無端軟了幾分,耐心道:“既然知道此事並不簡單,就不必與我使性子了罷。”
他的大手仍握著她柔軟小巧的肩,灼熱的掌心幾乎將她燙痛。
她笑著,一行清淚滾落下來:“我方才說的,有哪一句不對嗎?”
無論出於什麼目的,只要他應了寄懷舟那一戰,對她造成的傷害便已無可挽回。在廣場上時,她已將自己最熾烈的情緒都宣洩了出來,此刻她很累,心湖像是一片沉靜的水,所有的痛楚都只是水面泛起的漣漪。
“保證無人敢說閒話。”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少許,他的眼尾沁出絲縷冷戾。
他以為她只是傷了面子。
她扯了扯唇角:“道君堵得住悠悠眾口,可是無法左右別人所思所想。”
“呵。”他低低冷笑出聲,“你需要在意旁人?”
他微揚下頜,俊美的面龐上傲意十足。
不怪他自負。就憑‘謝無妄’這三個字,份量已遠勝萬萬庸碌凡夫。
只要能得他青眼,旁人又算什麼東西。
他眯著眼睨她,強勢的冷香氣息鋪天蓋地,無孔不入。
她知道這是毒物,已不會再放任自己去飛蛾撲火。
胸口抽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