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觀眾席上響起了一陣陣的抽氣聲。
“養父怎麼打你的?”這點早前報名的時候寫在資料裡,越悲慘感人越有可能被選中,所以高雨笙都是照實寫的,主持人也就故意往這邊引導。
“通常都是用手或者掃帚,偶爾覺得不過癮,就拿牛鞭,”高雨笙面色平靜地說,“只有哥哥護著我。”
已經有觀眾忍不住哭了,主持人的眼睛也泛起了水光:“他替你捱打了嗎?”
“他把我爹打趴下了。”
“……”
第33章 洋娃娃(2)
翟辰在一邊聽得直抽抽。
苦情故事突然變成了武俠片, 主持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扭曲了一瞬, 生硬地轉換了話題:“我們攝製組找到了以前你們被拐賣的那個山村, 要看看嗎?”
說完,不等高雨笙同意,大螢幕上便顯示出了新的畫面, 配上低沉的標準解說和恰到好處的背景音,將氣氛重新拉了回來。
風景秀麗的群山,綠樹掩映, 流水潺潺, 一眼望不到邊。
解說:“根據求助人的描述和調查走訪,我們大致確定, 當年的山村是在S省北部的T縣。”
節目組確實下了大功夫,找到了離村子最近的那個小鎮。這都是根據高雨笙的記憶找的, 他記得那個小鎮有外地遊客,還有一塊巨大的石碑。這小鎮距離那個村子大概二十幾公里, 具體是哪個村卻是不可考了。
鏡頭將這個小鎮和周圍的風景都拍了拍,還找了兩個小孩子,對當年的故事進行模糊的場景再現。
解說:“小高當年被拐到這裡, 養父怕他逃跑, 白天下地幹活就用拴狗的繩子將他綁在院子裡。哥哥就是隔壁的鄰居,已經被拐賣來很多年,一時好奇扒著籬笆看進來,讓兩個同病相憐的孩子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
畫面中的兩個孩子手拉著手,在田間地頭奔跑。黑白底色的鏡頭, 閃過破舊的平房、參差不齊的籬笆、樹上晃盪的麻繩。
“你是城市裡的孩子,小時候家裡條件應該很好的吧?”主持人當然知道這位是九逸集團的大少爺,但為了節目效果還是要假裝不認識這位求助人高先生。想來節目播出的時候,電視機前知道真相的觀眾會忍不住高呼:那是相當好了!
“還好,普通家庭。”高雨笙面不改色地說。
“……村裡的生活一定很苦吧?”
“剛開始他們怕我跑,不讓出門,後來有哥哥帶著他們才放心。哥哥帶我去釣蝦、摸魚、撿鳥蛋,有哥哥陪著就不覺得苦。”雖然缺吃少穿,但那些快樂也是真實的。從火車到山村那一路都是噩夢,但從見到哥哥的那一刻起,噩夢就結束了。
“聽說那邊很窮,鹽都需要用雞蛋去鎮上換。撿鳥蛋是為了補貼家用嗎?”主持人努力把高先生塑造成懂事又可憐的小白菜。
“吃啊。”高雨笙莫名其妙地看了主持人一眼。說是貧窮,到也沒有窮到買不起鹽的地步,否則他們哪來的錢買孩子?
“……”
抒情的背景音樂還在繼續,這天已經聊不下去了。翟辰默默找了個角落蹲起來,實在沒眼看。
高雨笙轉頭,不見了翟辰的蹤影,眼睛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昨天晚上,他隱約聽見翟辰在次臥接的那個電話:“行,明天我一定去。”
明天,一定,去哪裡?
本來他沒指望節目組找到翟辰,但如果找到了,那哥哥一直躲躲閃閃地不肯承認,就是為了給他個驚喜了!
高雨笙看向舞臺那端的電子螢幕,螢幕本身也是一道門。如果尋找到了,那人就會從屏幕後面走出來,與求助人來個感天動地的相見。忽然對後面的環節都失去了耐性。
主持人見求助人想要直接跳到開門環節,當然是不可以的,趕緊繼續話題:“後來哥哥帶你逃出來了是麼?你們那麼小,怎麼跑出來的?”
山路曲折,那種山村通往外界往往只有一條路。別說小孩子,就是被拐賣的成年婦女也很難逃出去,很容易遇到村裡人。而那種落後的地方,人們對於買賣孩子早已稀鬆見慣,並沒有人會因為可憐這兩個孩子而幫他們報警,只會把逃家的孩子送回來。
“哥哥揹著我走了很久,躲在一輛貨車裡逃到了縣城。”高雨笙言簡意賅地省略了艱辛的過程。那是尋常孩子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說多了就會暴露哥哥的特殊之處。
這大概是史上最無聊的尋親節目了,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沒有驚心動魄的逃亡,除了求助人那張帥臉之外毫無看點。
“後來被公安機關救回來,你回家了,哥哥進了孤兒院,”主持人拿著資料,繼續拯救收視率,“他叫什麼名字?”
“他原本的名字我不知道,一直叫他星星哥哥。”而那個久遠的名字,哥哥再沒有提起過,高雨笙也無從記起。
主持人試圖挖掘高雨笙執著找哥哥的目的:“如果沒有他,你現在很可能還在山村裡,忘了自己原本的家。”
眼前的求助人高先生,英俊體面,充滿了上流人士的氣息。如果沒有星星哥哥,他現在決計不是這副模樣。大概會在那個小山村裡,面朝黃土背朝天,面板粗糙、手腳皸裂,無知而無望地蹉跎一生。
“找他,為了感謝他嗎?”
這個問題不管怎麼回答,都不會錯了。主持人十拿九穩,這次一定要把觀眾弄哭。人間至真至美的情誼,莫過於感恩,一句跨過千山萬水的“謝謝你”,抵得過一萬字的長篇大論。
高雨笙垂目,沉默半晌,緩緩搖了搖頭:“找到他,問他為什麼丟下我。”
完全不合常理的話,把主持人和觀眾都驚住了。蹲在角落裡的翟辰狠狠皺起了眉頭。
場中的音樂迅速變換,終於到了見證奇蹟的時刻。主持人抬手,請高雨笙上前開門:“如果找到了,他就在門的那邊。”
高雨笙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扣上了西裝釦子。大螢幕上迴圈播放著山間風景,那苦難又快樂的日子早已遠去,幼年的記憶卻鮮活如昨。
鏡頭隨著他的腳步,一點一點拉近,短短十幾米的通路,彷彿走了一個世紀之久。臨到面對,先前的確定忽然又不確定了。
如果門那邊的人不是翟辰呢?
如果哥哥不願意與他相認呢?
如果對哥哥來說他只是個小時候認識的朋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呢?
電子螢幕組成的門緩緩開啟,門縫裡透出射燈的光芒,耀得人看不清。所有人屏息凝神,期待著那位善良勇敢、命途多舛的星星哥哥。
門開到了最大,射燈下的煙塵散去,內裡空空如也。觀眾席不由得發出了失望的噓聲,站在臺上的高雨笙也有些蒙。
“很遺憾,我們沒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