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的刑文飛完全沒控制住自己的嘴,說:“副反應很大,主要是肚子疼,他過來之前,疼得都動不了。我看他是吃三種藥,是裡面哪種藥造成了這種副作用,把這種藥換了吧。”
秦素想叫刑文飛別插嘴,這樣對寧醫生不禮貌,不過寧醫生沒在意,他抬了手,去觸了觸秦素的腹部,刑文飛看他這動作,有點不太舒服,好歹忍住了。
寧醫生問:“是什麼樣的痛?”
秦素自己碰了碰之前痛得最嚴重的地方,說:“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有點像悶痛,但有時候又很激烈。”
寧醫生和周洵都一臉難以言喻,秦素很遲疑,問:“怎麼了?”
寧醫生說:“你這裡是胃。”
秦素:“……”
寧醫生說:“LPV和TDF都會加重胃的負擔,不過你既然腸道也有反應,我之前就考慮給你換一種PI。因為現在對這個的處理方案,規定要兩種逆轉錄酶抑制劑,處理庫裡的藥可以選的有限,TDF和3TC不好換,我自己給你買了拉替拉韋,可以用做LPV的替換,拉替拉韋的副作用比LPV小。”
秦素自己在這個系統裡工作,自然明白,醫生處理這種事其實是很受限制的,寧醫生為了自己,肯定已經擔了很大風險了。
國家出個處置規範或者方案出來,下面醫生在執行的時候,基本上都會按照這裡面最嚴格最清楚的方案去執行,這樣才能規避開由自主開方案帶來的後續可能的各種麻煩。
當然,國家出規範的時候也會徵求各方意見,儘量有最好的辦法囊括基層和好一些的醫院的需求。
曾經也有頂尖醫院的醫生質疑有些執行規程裡的某些處理方法早就過時了,但中國幅員遼闊,大部分地方還很窮,窮得只能做到最基本的方法,或者病人只負擔得起最便宜的方法,所以,這些自然都要考慮到。何不食肉糜,太高貴又殘忍了。
所以現在寧醫生自己掏錢給買規定外的藥,秦素知道他也是要承擔責任的。
畢竟自己是HIV暴露,要是不轉陽還好,中間寧醫生按照自主的辦法處理了,也沒什麼問題。但要是轉陽了,整個阻斷過程都要被重新審視,用處理規範裡的方案,對醫生來說,自然是最安全的,因為即使被調查,也是按照規範執行,要是沒用規範裡的藥,那肯定就有很多說明要寫了。
秦素對寧醫生道謝後,又聽他說了用藥量。
刑文飛在旁邊問:“飯後吃還是飯前,或者隨餐?”
寧醫生說:“沒關係的。秦老師自己定個時間就行了。要是再有什麼問題,給我打電話就行了。”
秦素要把藥錢給他,這個藥畢竟很貴,不是那種幾塊幾十塊的藥。寧醫生作為傳染病的門診醫生,待遇沒有別人想的那麼高,寧醫生還要養家,自然也沒什麼推辭的底氣,秦素就微信把錢轉給他了,轉完不由想這個藥真是貴啊。
好在寧醫生說:“這瓶就夠了,先連續服用28天。”
秦素心想這些藥吃太久的話,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想來那些病人沒有辦法採用國家的免費藥,恐怕是真的用不起自費藥。
寧醫生把寫好的換方案說明拿出來給秦素簽了字,又讓他拿到血檢結果後周一上班了要交到院感科那邊去,說完他就趕緊去幹活了,秦素也不好在周洵這裡多打擾,就準備離開。
周洵也有事做,就沒留他,送他和刑文飛下樓時,他多看了刑文飛幾眼,然後對秦素說:“注意營養和睡眠是很重要的,我之前認識一個職業暴露的醫生,他說他在這個期間有吃靈芝孢子粉增強免疫力,我不知道這到底有沒有用,但他說他感覺還可以。你可以去試試。”
秦素答應了,和刑文飛上了電梯離開。
刑文飛提著周凝給秦素的東西,下了電梯,他才說:“既然那個寧醫生知道這個新的方案的藥副作用要小,他怎麼昨天不給你開這個藥,只是因為這個藥要自費?又不是缺這個錢,他完全可以先問問你。”
秦素說:“別這樣講,要是吃原來的方案沒有這麼嚴重的副作用,原來的方案是確證過的阻斷率極高的安全方案了。幸好你沒在寧醫生面前說這些話,不然,這也太得罪人了吧。”
刑文飛皺眉說:“這是關係生命的事,和得罪人比起來,哪個更重要。”
秦素知道他的意思,“別說了,寧醫生已經很幫我了。我看了那個處理規程,裡面推薦的藥只是雙汰芝,最多再加一種蛋白酶抑制劑。這個方案副作用可能更大,而且現在原發耐藥率也很高。”
刑文飛不高興:“既然都是職業暴露了,為什麼不能給你用好一點的藥。就為了省錢?”
秦素也有點不高興了:“你非要和我唱反調?中國這麼大,你以為哪裡各種藥都有得選嗎,有藥吃就算好的了。沒看到寧醫生已經給我考慮了很多了嗎。”
刑文飛:“……”
刑文飛從小就比較爭氣,非常優秀,所以父母沒有嚴厲教育他的必要,而他自出生,家裡家境已經特別好,他父親有錢又有社會地位,其他人自然更沒有教育和罵他的可能。剛出國上學難以融入非亞裔群體已經是他遭遇的最大的打擊,哪曾想,現在不時都要被男朋友罵。
刑文飛感覺有點悶,深吸了口氣才剋制住了那份不快。
秦素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太沖了,抬頭看了看他,說:“這件事就這樣吧,別說了。”
刑文飛說:“這是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怎麼能不重視。我不談這個,我談什麼?”
秦素心想自己已經給你臺階了,你這麼講是什麼意思。
他皺眉道:“我現在除了按照阻斷方案吃藥,還能做什麼?難道我就吃個藥,別的都不考慮了?小文,你要是覺得我現在脾氣不好,那你就回去。”
刑文飛氣得不行,眼睛都紅了,但想了想,又說:“你忘了嗎,剛才你答應和我一起回去。好了,我們現在打車回去。”
秦素說:“我想到還有事沒和學生說,我要再回一次辦公室。”
刑文飛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和我回去。”
秦素胳膊都被他拽痛了,“放開。”
刑文飛偏不放:“和我回去。”
秦素:“放開!”
刑文飛也兇了起來:“和我回去!”
秦素被氣得面紅耳赤:“放手!”
他用力掙動,但刑文飛不放,他就根本沒法掙開,其實他之前就知道刑文飛力氣特別大,輕易可以把他抱起來,但這時候被他這樣拽著,他就感覺到了被力氣大的人禁錮的那種恐慌,他憤怒地盯著刑文飛,刑文飛挑了一下眉:“我不!自己答應的事,沒有馬上就反悔的道理。”
兩人站在研究大樓外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