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樹林裡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女孩左手彆著匕首微躬身體辨別聲音的源頭。她雖然身體沒有移動但是一雙眼珠卻左右轉動，最後停在了右下角的位置。她悄悄把匕首換一隻手，在一隻妖怪跳出來想襲擊她的後背時口中默唸了什麼，猛地把匕首往後面扔過去，正中妖怪腦門，一陣藍光閃現妖怪消失，留下一張白紙條落下。一隻大手接住它。

“太好了又成功了！”沒錯，這個女孩正是我。在紫騰大叔這待了兩年多，盡學寫字和古日文，簡直要了命了，按我原本的年紀我的記憶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但是我忘了這回事，還覺得自己好歹思想是個大人也教了好幾年的書，學習對我來說不是難事。反正啊我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個學渣，快三年才初步學會控制體內的力量。

“大叔，我表現怎麼樣？”我等待著被表揚。

“不錯，但是……”大叔看向釘在樹上的匕首，“如果此時有第二個妖怪攻擊你，你沒有武器要怎麼辦？”

“啊這個好辦！”我掏出一套匕首，“你看，我準備了這麼多，可以當近身武器又可以當暗器，完美！”

“嗯，如果有第三個第四個甚至有一群呢？”

“那，只能跑吧。”打不過就跑，三十六計。

“你可以想個辦法讓它出去以後能回到你的手中。”

像飛來骨那樣嗎？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練成的，一開始教他的都是我瞎說的，師傅還沒領進門他就學會了。我去問問他訣竅然後用到我的匕首上？額……很容易自傷的吧。或者往匕首上綁一個繩子繩索什麼的，這得找人訂做吧，最好的刀匠是刀刀齋，可是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了，被坑怕了。

要是它能認主自己回來就好了，像電視裡那樣用手對著它一握它就能飛過來。

“你在幹什麼？”大叔問。

“……”想著想著就把腦袋裡的動作做出來了，以前我會找個理由糊弄過去，現在大叔都已經差不多習慣我時不時中二，所以我就直接說出來了。“我試試能不能用意念把它召回來。”

“它是個死物怎麼會迴應你。”

我默默收回手，試一下又不要錢。

“不如你收個式神吧。”大叔突然給我建議。“戰鬥的時候它可以輔助你。”

“啊？可是我不會這種法術。”

“我教你，這個不難。”

“噢，但是你不是說式神在慢慢消失嗎？”說起這個，好像六合已經不見了。

“跟妖怪結締契約也可以，要不要我幫你選一個妖怪？”

“不用，我已經有妖選了。”幻正好合適當我的戰鬥夥伴，我現在能理解翠子為什麼說幻能成為我的武器了，現在正是時候。

“嗯，你在我這有兩年多了吧？”大叔突然跟我掰扯時間我有點慌。

“大叔你是，嫌我待久了？”我是不是表現太蠢讓大叔煩了？

“不，只是感慨時光飛逝，你都長大了。”

這老父親般的語氣，可能又想到了小蝶吧。兩年裡唯一能安慰我的是我終於長高了，以前只能到大叔的膝蓋那裡，現在都快到他的腰部了。

“既然你有選擇了明天開始就讓它一起跟你訓練吧。”

“嗯！”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把這個事情告訴幻。

“我拒絕。”

“誒為什麼？我們拍檔很合適啊。”

“我才不當式神被你使喚。”

“那不當也成，我們之前不是本來就在練著嗎，還記得這個手勢嗎？”我擺出蜘蛛俠的經典姿勢，順帶對幻聳了聳眉毛。幻一看到我的手勢更加不同意了，傻不傻。

看來得出絕招了，我念出言靈的第一個字看它的反應，“站……”

“你住嘴！”幻果然趴不住了，“你又想用這種卑鄙的手段逼我是吧，告訴你蜘蛛急了也會咬人，大不了跟你魚死網破！”

“你別這麼激動嘛，我當然不會逼你做不喜歡的事，只是……”一二三皺起眉頭眼神憂鬱準備好演戲，“我還缺一個很重要的夥伴，大叔說要給我隨便找一個妖怪，我當時就拒絕了，因為在我心裡你是沒有妖怪可以替代的。”吸了一把不存在的鼻涕繼續說，“我以為你也是這麼想的，卻沒想到你還是那我當外人，罷了，是我自作多情……”這麼聲情並茂就不信它不動搖。

“你這話說的就沒良心了，以前你弱雞的時候還不是我天天保護你，外人我能費這麼多心思？”

“意思是你答應了？！”不等它否定我就趕緊提前慶祝，“太好了！這下我們能並肩作戰了，我現在有了力量不會跟以前一樣扯你後腿，我們的組合一定能所向披靡！”我伸出一巴掌等著它和我擊掌，這個givemefive還是我教它的。

幻遲遲地把前腿跟我碰了一下，“沒嫌棄你。”

噢耶，這招絕招之後才能出現的終極絕招使用成功。

“我回來了。”翠子挑了簾進來。

“今天好早。”往常都是我快睡了才回來，這兩年因為饑荒和戰爭滋生了許多妖怪，到處作亂，害得我們都沒有時間相處。

“嗯。”翠子把劍放下，坐在火堆前撥弄，好像心情不太好，“雨，明天你跟我去一趟白靈山。”

“去那做什麼？”

“白心上人病倒了我們去看看。”翠子說到白心上人的時候幻把頭抬了起來。

上回見他他精神比我還好，怎麼突然就病倒了。“他病得重不重？”

“聽人說是在看望病者的時候暈倒的，具體情況還要等明天去看。”

“那要先去大叔那裡說一聲嗎？”

“不用，我已經說過了。”

第二天動身的時候我問幻去不去，它低了下頭突然罵我，“你是不是傻我怎麼進的去？”

“明明在意得很還想轉移話題，你就說你去不去。”

“不去。”

好吧，就我、翠子和雲母去了。白靈山沒什麼變化，不同的是裡面的人面黃肌瘦散發著一股頹氣，他們圍跪在廟宇外面祈禱。

“白心上人真的德高望重，這麼多人為他祈福。”我比了下人海不由得感嘆。

“那是自然，他一生行善無數，不知道有多少信徒。我們進去吧。”

進了白心上人的屋子裡面也圍了一圈人，他躺在床榻上面容憔悴眼睛想睜開卻只能睜開一條縫的樣子，這情況不太好啊。

“這可怎麼辦啊，白心上人都躺了好幾天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在我前面跟別人說。

“是啊，要是大人起不來誰來保護我們？”

“最近村裡又餓死好幾個人了，大人要趕快好起來啊。”

“是啊是啊……”

一人說話帶動一片，慢慢越來越大聲，白心上人都看過來了。

“你們不用擔心。”他的聲音緩慢沙啞又疲憊，“我決定成為肉身菩薩，一直保佑守護著這片大地和你們。”

眾人聽了全都高興地跪拜，感激涕零。

“什麼是肉身菩薩？”我好奇地問翠子。

“指修行者圓寂以後屍身不腐。”

圓寂！可是他還沒死啊。我記得正是因為他在最後關頭後悔了所以靈魂得不到救贖，才讓奈落有了可乘之機。不行，我要讓他改變決定。

“你不能成為肉身菩薩！”我大聲地喊出來，引得所有人都看向我。我撥開人群來到白心上人的床前握著他的手。

“哪裡來的野丫頭在這裡胡說！”一個看起來挺有威望的老人呵斥我，我不理會他繼續對白心上人說。

“你不是說過，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嗎？現在你既然想繼續好好活著就努力戰勝病魔，重新再活個幾十年，比變成一個乾屍只能待在一個地方強多了。”他是那麼善良的人不應該受苦，還是幾百年，這太不公平了。“世界總會變好的，你不用一個人扛著，真的。”

白心上人的眼睛稍微睜大了點，裡面閃著光。“我……”

“胡說八道！”剛剛的老人把我拉開，指著我的鼻子罵，“大人的決定是為了天下蒼生，豈是你個什麼都不懂的丫頭能說三道四的！”

我揮開他的手，“什麼天下蒼生！他死了天上就會掉糧食嗎？戰爭就會停止嗎？你們不能這麼自私用道德綁架他！”

“你，你……”大概沒人對他這麼無禮過，或者說中了他的心思？

“別吵了。”白心上人稍微抬了下手，“我本來就沒多少時間，就按我說的做吧。”說完他閉上了眼睛，任我怎麼說都不應。

我急得跳腳，還沒試過怎麼就放棄自己了，按現在的情況走下去他成不了佛的。

“你不要放棄，世界之大總有辦法救你的，誒你們幹什麼？！”我被人拖著走了。

“把這個來歷不明的丫頭扔出去！”

“唰！”翠子拔劍指著他們，“放開她。”

“你想幹什麼？！”老人有點慌了。

“她自己會走，放開她。”

他們沒動作但鉗制鬆了，我左搖右晃掙脫開他們，回到翠子身邊。

“我們走。”翠子收回劍。

“啊？可是我還沒說服白心上人，他真的不能死。”翠子怎麼不跟我統一戰線呢。

“沒有誰是不能死的，命運如此大限將至，誰也躲不過，走吧。”

我被她拉著出去，最後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白心上人，他也扭過來看我。從他的眼神裡我看不到釋然也看不到平靜超脫，我能百分之百確定他不想死，但是我也說服不了他。他在懸崖邊上掙扎，現實卻要把他推下去。

村民的動作很快，挖了坑，把白心上人放在木桶裡，給他掛了鈴鐺，又連了一根跟外界接觸的管子以供他呼吸。所有人都在等鈴聲停下來，似乎只要它停下來他們就能得到救贖。

我離他們遠遠的站在樹旁看，“這跟殺人有什麼區別。”

“你在為他抱不平嗎？”翠子也跟著一起站著。

“我只是為他感到難過，不惜性命也要保護的人們卻在盼著他死，還覺得理所當然，他們太自私冷漠了，不值得被救。”

“因為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所有其它的事包括他人的性命都不如自己活下去來的重要。”

“這不就是自私嗎？為了自己不顧白心上人的感受，他也是人他也有選擇活下去的權利！”

“選擇活下去是每個人的權利沒錯，但是不包括我們，我們生來就是確保他們能活下去，這是義務。能這樣圓寂算是好結局了。”

哈！？這是歪理吧這是歪理沒錯的吧？！他們有手有腳就不能跟阿宿他們一樣透過鍛鍊強化自己保護自己嗎？非得犧牲自己來救？

“好了。”翠子拍拍我的肩膀，“不是所有人心中都有天下和大義，他們需要學習。”

“我以後也要這麼大無私嗎？我感覺我做不到。”保護這麼一群白眼狼還不如去喝喝茶來得心情好。

“沒有這種規定，開心便好。”還好翠子沒有試圖對我洗腦。

說話間，鈴聲停止了，眾人開始拿鏟子挖。我不願再看走開。

“你去哪裡？”翠子要留下送白心上人最後一程。

“我到外面等你。”這種糟心的場景看了我怕我會想打人，我只能安慰自己還好他最後能順利得到救贖。

“不要走遠了。”

我應了往旁邊去，仰頭躺在大石頭上看天，腦中剛剛發生的事情揮之不去，越想越心中越氣憤，真是好人無好報。

“那就殺了他們啊。”在耳邊響起一個厚重的男聲。

我蹭地跳起來掏出我的匕首四處檢視，“什麼人在裝神弄鬼！”

“人類自私又愚蠢，看看他們做的好事，如果讓他們繼續活著只會拖累更多的修行者，你去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這傢伙當我傻瓜呢，遊說的意圖這麼明顯真當我聽不出來？我當做上鉤了繼續跟不明來者胡扯，另一邊往聲源處靠近。

“他們這麼多人我怎麼殺得了？”聲音好像從石頭裡傳來的

“只要你把我放出來我就能幫你實現。”

“哦～”我看到石頭縫裡有一個多邊形的東西，再仔細看有點像劍柄。“我好像在哪看過你。”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你把我拔出來就想幹什麼幹什麼了！”

這麼著急暴露得太明顯了，不過真的好熟悉。我彎腰全方面觀察它，這把劍，這把劍怎麼那麼像灰刃坊鑄造的那把？

“你是十童？”

“……”它不說話了，在我看來就是預設。

“你是十童對不對！”我馬上遠離它，“你怎麼還在還沒消失！？”

“哼，老和尚是淨化不了我的，我總有一天會出去把關我的人都殺光！”

“呵呵，那你慢慢等吧。”反正近兩百年你是沒可能了。

從廟宇為中心一圈純淨的光暈開，籠罩了整座白靈山。我感到了周圍氣息的變化，真的毫無雜質，連十童都被壓制住不再出聲。以白心上人的犧牲為代價，這裡將得到上百年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