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

白心上人站在火爐邊上，把袈裟脫下來平鋪在地上，去架子上拿了一個長條物件往火爐裡面扒拉什麼東西。

“白心上人，您在找什麼？”我好奇地過去問。

“這裡有孩子們的屍骨，我要把它們清理出來帶走。”

白心上人往火爐最邊上的一角指，我探過頭看見在不起眼的地方有許多小孩子的頭骨，雜亂地堆在一塊。

“他們......”我說了兩個字突然莫名再說不出其它，腦袋裡不知道想什麼才合適，默默跟白心上人一起整理。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觸控人骨，以前偶爾遠遠看見都是繞道走，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雙手捧著。我想到孩子們離開時解脫的表情摸了摸它的頭頂，不曉得這是他們其中的哪一個，它們長得都差不多大。我把它們整齊地放在袈裟上，正面對著彷彿我正在被他們注視，一個個黑漆漆的眼洞盯著我宛如要對我訴說什麼。

等我稍微回神我發現我被它們定住了似的挪不開眼睛，本來沒有表情的頭骨也開始生動起來，我看見它們嘴巴一開一合的但是就是聽不清，越聽不清我越集中注意力看它們，越不能自拔，我都不知道此時自己已經滿頭大汗。

“......我們？”

什麼？你們說什麼？我都要貼到它們上面了。

“......救我們？”

救你們？

我正在想這句話的意思它們一個個突然充滿憤怒和怨恨，大聲又清晰地質問：“為什麼不救我們？！”

我被它們的樣子嚇到了，在我眼裡它們快要衝過來撕咬了，“不，不是的！我想救你們我真的想救你們！”我同樣大聲解釋。

“你撒謊，都是你害了我們！你看見了吧，我們被活活割斷了喉骨，我們痛不欲生都是拜你所賜！”

“做這件事的是灰刃坊，跟我沒有關係跟我沒有關係啊！”我抖著手否認。

“還敢推脫責任！要不是你答應讓他鑄造武器會有今天的事嗎？！你明明知道他不是良善卻依然跟他合作，你就是罪魁禍首！”

它們義憤填膺地戳中我心裡一直想卻不敢承認的事實，我心裡不斷在進行鬥爭，有聲音說，“要是當初你態度堅定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又有另一個聲音說，“這不關你的事，都是翠子急著想要武器，你都跟她說了不能答應。”

兩個聲音環繞在我耳朵四周揮之不去，再加上頭骨的咄咄逼人，把我心中的戾氣激出來，閉嘴！閉嘴！不管什麼方法我滿腦子就想讓他們統統消失。

“清明。”一絲涼意從我額頭中心擴散到全身，那些聲音如潮水退去，我漸漸平靜下來。

“我怎麼了？”恢復正常我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剛才我是被什麼控制了心神嗎？

“你被心魔所困。”白心上人收回放在我額頭上的手。

“心魔？”就是武俠還有玄幻經常演的那種走火入魔？我想起了在現代很火的古劍奇譚、誅仙等等。不過我為什麼會有心魔？

“你現在再看看這些頭骨，還會不會有反應？”

“沒有。”它們現在不會動了。

“那就好。”白心上人點點頭，把袈裟包起來背上。

我們走出山洞正好天亮了，清晨的陽光清爽不熾熱剛好能驅散一身的晦氣，雲母踏著清風而來唰得變小落在我懷裡。

“雲母。”我露出笑臉跟它嬉鬧。

白心上人一派慈祥地看著我們玩鬧然後對我說，“你心魔初成，日後要多加註意。”

我正高興了一點聽到他的話心裡咯噔一下，忐忑地問，“它對我以後會有什麼影響嗎？我要怎麼除掉它？”

“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有潛在的邪念，只要一心向善它便無可趁之機。”

我覺得我挺善良啊，剛才怎麼會被左右心智的？

白心上人看懂了我的表情，解釋道，“方才你在不自覺的情況下給自己下了心理暗示。”

我大概懂他的意思了，這件事一發生其實我就開始在心裡亂想了，想得最多的就是沒有救到他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被自己的想法坑。

“你現在的狀態就很好，今後想哭便哭想笑便笑。”

最後一句話，淚目。

白心上人跟我們分別，我想起他的結局忍不住多嘴一句，“白心上人！”

他回過頭說怎麼了？

“您也是，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不用揹負天下做完美的人。”

聽到我說的話，白心上人怔忪了，這一個瞬間他沒有了世人給他加上的光環，我頭一次覺得他就是個普通的老人。

“多謝。”他晦澀一笑又馬上恢復聖人的模樣。

他的表情讓我看到了無奈也知道了他做不到，勸人容易勸自己卻難。我不禁想他會不會有一次想過做個普通人呢？

“我回來了。”一到藥毒老仙的地方我就迫不及待地下去，這一天感覺太漫長了。

“哦你回來了嗝~”藥毒老仙依然是我離開時的姿勢，我懷疑他是不是都沒酒醒過。

“翠子人呢？”

“還在缸裡泡著呢吧~”說完他又端起碗開喝。

我跑到每個缸裡看了一遍沒有啊，“這裡都沒有啊。”

“哦~那可能治好了走了。”

“......”好想揪著他的鬍子扯一頓。

“雨。”就在我摩拳擦掌的時候翠子回來了，後面跟著一臉春風的人見西由（我：看見他就不開心）。

我開心地跑過去想跟以前一樣抱住她，跑到離她半米遠的時候我想起自己決定要獨立，就硬生生停住了，翠子也以為我會撲過去挺詫異的。

“喲，總算不粘人了。”幻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爬到我肩上了。

“翠子有傷我當然不能亂動。”我笑得很自然，我看得出來大家沒有太懷疑。“翠子你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完全好了，多虧了藥毒老仙。”

藥毒老仙一聽翠子誇他立馬精神蹭過來，被人見西由一腳隔開，額，這個場景好眼熟啊。

“餵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幻突然悄咪咪地來一句。

“沒有啊。”它不會知道什麼了吧？

“人見把事情都告訴我們了。”

“他在這裡怎麼會知道？”

“他那隻鴿子傳來的。”

這個雞賊的傢伙，我怒視他，他正跟翠子說話，好、好像聊得挺好？？

“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這麼好的？？”

“你不在的時候，這不是你希望的嗎？誒你別扯開話題，還沒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他不是都說了嗎，我能有什麼瞞你們？”怎麼還抓著不放了。

“他肯定還漏了什麼，你回來的表情不對，別以為能逃過我的眼睛。”

“我哪裡不對了？”我不就是想默默奮發圖強嗎，難道要全世界都知道我要立flag嗎，你難道不知道它很容易倒嗎？？

“你回來以後臉變聰明瞭。”

“……”臉變聰明是什麼鬼形容，“我以前在你眼裡是長得有多蠢？”

“極致的那種。”

我拎起我的大刀，不要跑我砍死你！

生活又變得吵吵鬧鬧，跟以前的沒心沒肺不同，我明白以後我的人生軌道將要駛向另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