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玩累了，今天下午就準備在度假村逛逛了。

他慢悠悠跟裴知逸一起吃完了午飯，在度假村裡走走看看，喂喂天鵝，一轉眼也就到了晚上。

但是在出發去煙火表演前，沈眠突然接到了穆靈鈴的簡訊，說有事找他商量，讓他到景區的六藝橋來一下。

六藝橋就在煙火表演的觀賞區旁邊。

沈眠有點摸不著頭腦，跟裴知逸說：“你先去觀賞區幫我留個位置，穆靈鈴找我有事，我過一會兒就來。”

裴知逸沒多問，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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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也沒想到穆靈鈴是要拉他幹嘛，還以為是有什麼活動要找他。

可是等他到了六藝橋，遠遠的，他就望見穆靈鈴和許芊旁邊還站了一個女生，瀑布般的黑色長髮，穿著黑色的薄呢子衣和紅色短裙，光腿穿著一雙長靴，即使是夜晚，她也漂亮得在人群裡一眼就能望見

沈眠認得她，是4班的盧悅，他去年跟盧悅都是音樂社的，今年因為升上高二，大家幾乎都沒再去社團，就很少再見面。

沈眠走過去，對著盧悅友善地笑了一下，打了個招呼，又問穆靈鈴：“你喊我幹嘛？”

穆靈鈴簡直被他的遲鈍震驚了，這麼大一美女站在旁邊，他還能問幹嘛。

她拉著許芊就走了，甩給沈眠一句：“不是我找你，是盧悅，有什麼事情你倆說吧。”

她說完就跟許芊跑得無影無蹤。

人來人往的六藝橋上，沈眠跟盧悅面對面站著，盧悅撩了一下耳邊的頭髮，似乎有點羞澀。

可僅僅是幾秒以後，她就大大方方地對沈眠道：“是我拜託穆靈鈴喊你出來的。”

沈眠傻乎乎“哦”了一聲，他遲鈍地察覺到了這一次赴約的目的。

果然，盧悅看著他，聲音溫柔地說：“因為我想找你表白。”

盧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六藝橋上的燈，還有橋下的安淄川旁邊的燈，就都亮了起來。好像只是為了給這個女孩的告白作一場盛大的陪襯

晚風裡，盧悅的臉溫柔又嫵媚。她不是那種小鹿一樣柔弱可愛的女生，而是滿是自信又獨立，有種超乎年齡的成熟和從容。

沈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他接到過的告白不少，他長了這樣一副好看的模樣，這些年來書包裡的情書只多不少，甚至有外校的女生輾轉來要他的號碼。

可是這樣鄭重其事地約他出來，在這個人來人往，卻又夢幻美好的橋上跟他告白的，盧悅好像是第一個。

他後知後覺地明白了為什麼選在了六藝橋，因為這橋上和那棧道一樣有傳說，傳說古時候有一對愛侶因為戰亂失散，卻又在這橋上重逢，所以這橋也被叫作情人橋。

沈眠有點緊張，他看著盧悅燈光下還在微笑的臉，拒絕的話在嘴邊卻很難脫口而出。

他心腸很軟，所以總是連拒絕別人都是輕輕的，生怕傷害到誰。

所以他有點茫然地問：“你會不會搞錯了，我們其實……也沒接觸太多？”

盧悅噗嗤一聲笑起來，爽朗道：“誰會連喜歡的人都搞錯。沈眠，我去年就看上你了，你在音樂社的時候一直特別可愛，對所有人都很溫柔。我很喜歡你，但今天才鼓起了勇氣告訴你。”

這倒是沈眠沒想到的，他吃驚地看著盧悅，心裡對“可愛”兩字有微弱的抗議。

但是盧悅卻打開了話匣子：“我是真的很喜歡你，走在人群裡，我的視線都會不自覺放在你身上。所以我……”

她說了很多話，形容自己對沈眠的喜歡。

沈眠知道自己應該用心聽，這是對一個女孩和她告白的尊重。

可是他真的好難做到。

因為他看見裴知逸了。

六藝橋跟煙火表演的觀賞區其實是連在一起的，走過橋，往左轉就是觀賞區。

所以在煙火盛放在夜空的一瞬間，橋上的沈眠看見了站在橋下的裴知逸。

觀賞區裡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大家都舉著手機，每個人的臉在煙火的映襯下都有些失真。

可沈眠卻還是一眼看見了裴知逸。

穿著黑色長大衣的裴知逸，面板蒼白，因為身邊沒有沈眠，他又恢復了平日清冷的樣子，站在最邊緣的位置，不笑，就這樣抬頭看著天空。

這煙火如此盛大而燦爛，每一個人看著天空的表情都是笑著的，只有裴知逸格格不入，好像與眼前的一切無關。

沈眠的注意力全被裴知逸吸引走了，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抬起腳，往前了一步。

他受不了看著裴知逸這麼疏離冷漠的樣子，他知道裴知逸肯定又不開心了，所以他下意識地想奔去裴知逸身邊，讓他高興起來。

可他僅僅邁出去一個腳尖，就撞見了盧悅熱切的眼神。

他聽見盧悅說：“沈眠，我想問問你，要不要跟我交往？哪怕是試著跟我交往也行，如果你暫時沒有喜歡的人，我覺得我有把握讓你在相處裡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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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的腳步頓住了。

他們頭頂的煙火越來越多，隨著表演的進行，現場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即使在六藝橋上也能聽見遊人的歡呼。

沈眠望著盧悅的眼睛，他如果答應了眼前這個女孩，他就不會從懸崖上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會為了自己與裴知逸的關係困擾。

他會走一條康莊大道，擁有一段普通而令人羨慕的戀愛。

他知道盧悅很好，是年級裡有名的大美女，看著他的眼神裡也滿是真心。

如果換了一個其他的男生在這裡，也許早就迫不及待地答應了。

甚至換了一年前的沈眠，也許也會心旌動搖，覺得有這樣一段戀情也不錯。

可是他又抬頭看了一眼裴知逸，那站在橋下，孤孤單單地站在人群外的裴知逸。

這樣輝煌的煙火，這樣熱鬧的場景，可是落在他眼裡卻這麼安靜。

世界都定格在了裴知逸身上。

一切都停止轉動。

他輕輕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了徐遠樊對他說得話。

“喜歡是隱瞞不住。如果你拼命說服自己不喜歡他，卻還不受控制，那就是喜歡了。”

他這幾天一直在努力地說服自己，他對裴知逸是依戀，是習慣，是裴知逸長久的溫柔讓他分不清邊界。

可是在這一刻，隔著人群與煙火。

他面前就有一個這樣的好女孩，幾乎滿足一切完美戀人的標準。

他突然再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了。

因為他想要拒絕盧悅的原因，不是盧悅不夠好，也不是他不想談戀愛。

而是他心裡閃過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他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起那個人賜予的吻。

在昏暗的樓道里，嘴唇間是淡淡的青檸味道，窗外有一小片月光溜進來，見證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