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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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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響起,陳玄機開始朝著她靠近,她低著頭額頭上浮出了汗跡。再次相見,陳玄機再也沒了當初在玲瓏閣那般卓絕的風姿,反倒是城府深不可測,常人根本難以弄清他的心思,饒是方子魚與他獨處時亦是沒來由的提心吊膽。

“你就這麼怕我?”陳玄機的聲音在這時忽然響起,方子魚的身子一個激靈,這才咬牙抬起了頭,勉力朝著陳玄機一笑。

“沒有。”她如此言道,但臉上卻幾乎便寫明瞭言不由衷。

陳玄機的臉上依然帶著意味不明的淡淡笑意,在聽聞方子魚此言後,他臉上的神色似乎有過那麼一瞬間的細微變化,但又轉瞬即逝。

他終止了之前的對話,在盯著方子魚那張熟悉的臉蛋看了數息後,方才起身言道:“為君者,不決則矣,一決便得讓文武不言,這樣他們才能完美的執行你的命令,廢除他們心底任何的奢望,這一點,你得記住了。”

這話中的道理,是對是錯,方子魚難以辨別,但陳玄機以一種教誨的口吻說出此言卻不免讓方子魚心頭起疑。她不禁問道:“你為何與我說這些?”

陳玄機一愣,這次他臉上的神情過了數息的光景方才恢復。

他笑著言道:“為了你,我將蒙梁放走了,他手握兇劍,仙人之姿。我殺了他的父親,又奪了他的心上人,保不齊哪一天他還得殺回來,取我性命。”

“到時候我若是死了,你就得學會幫咱們的兒子管理朝政,你說是吧?”

這話極近輕薄之言,方子魚頓時惱怒,她怒目看著陳玄機,但陳玄機卻像是極為享受方子魚這樣的目光一般。他臉上的笑意更甚,他深深的看了方子魚一眼,隨即便站起了身子,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這大殿。

“叫爹爹。”

“噠...噠。”

“是爹爹。”

“噠噠。”

曾經的秦王府別院中,宋月明蹲著身子,看著睡在床上的孩童,一臉嚴肅的試圖糾正孩子某些錯誤的發音。

“小徐來還不到一歲,夫君就別要為難他了。”已為人婦的夏紫川走到了床沿,看著這你一句爹爹,我一句噠噠,似乎能說道天亮的父子倆,不由得出聲嬌責道。

宋月明乾咳一聲,這才站起了身子,他訕訕言道:“這又何難,我半歲的時候便可熟讀四書五經。叫聲爹爹有什麼為難的。”

夏紫川風情萬種的白了缺乏常識的宋月明一眼,倒也不去揭穿對方的錯誤,而是笑著言道:“好好好,夫君英姿勃發,常人自然比不得。”

夏紫川如此說著便將床上瞪大了無辜雙眼的孩子抱了起來,孩子頓時眉開眼笑,眯著眼睛看著夏紫川。

宋月明自覺羞愧,撇開了頭嘴裡還不服輸嘴硬道:“慈母多敗兒,你啊,就是太寵他了。”

“夫君教育得是,妾身以後一定改。”夏紫川性子溫和,自然不會去戳穿宋月明此刻的窘態。

宋月明亦見好就收,他轉身看著懷裡的孩童,心情大好,伸手不斷的逗弄著小徐來,惹得夏紫川又是一陣嬌責。

轉眼便是半個時辰過去,小徐來很快便耗盡了那不多的精力,沉沉睡了過去。

夫妻倆小心翼翼的將小徐來放回了睡榻上,宋月明看著熟睡中的孩童,臉露笑容,感嘆道:“若是能聽他喚我一聲爹爹就好了...”

這話出口,夏紫川的身子便是一震,她不由得抬頭看向宋月明,上下嘴唇微微顫抖的問道:“夫君真的要去嗎?”

宋月明當然知道自己的事情終究無法瞞過眼前的女子,他點了點頭,如是迴應道:“嗯。”

“夫君說宗門對夫君有養育之恩,亦有教導之義,為宗門而戰理所應當。紫川是個婦道人家,但也知這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之前夫君所行之事,紫川誰無法幫到,但卻從未阻止。”夏紫川盈盈言道,臉上的神情暗道,語調也漸漸有些幽怨。

“但今時今日那徐公子也說了若非仙人於戰局來說絕無半點用處,加上幼兒年幼,夫君自小便與他聚少離多,此去凶多吉少,屆時留我孤兒寡母又當如何立於亂世?”

夏紫川說罷這話,便見宋月明臉色沉寂,她素來體貼,唯恐惹來宋月明不悅,故而又趕忙言道:“夫君心存大義,妾身自然明白,但夫君就是不替妾身想想,也要為小徐來思忖啊...”

宋月明聞言臉露苦笑,他在那時忽的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夏紫川,將已為婦人的女子輕輕一扯,拉入了懷中。

夏紫川大抵也未有想到素來相敬如賓的二人之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心頭一驚,正要高呼,但宋月明卻在那時將嘴湊到了她的耳畔,輕聲言道:“夫人小聲些,徐來睡著了。”

也不知究竟是覺得宋月明所言頗有道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夏紫川的臉色一紅,語調也溫和了幾分:“夫君這是作何?”

“夫人,為夫此舉與什麼蒼生大義絕無半點干係,為的就是徐來與夫人啊。”宋月明再次輕聲言道。

“少來誆我。”夏紫川眼圈一紅,聲音也變得顫抖了起來。

宋月明將懷中人兒的身子輕輕一轉,然後伸手擦拭掉對方溼潤的眼角,隨即輕聲言道:“夫人是見過大周的境況的,萬里赤地,寸草不生啊。若是任由那森羅殿胡作非為下去,徐來又將如何存於此世,我想讓他能夠快快樂樂的活下去,那我就得給他準備好一個漂漂亮亮的世界。”

“就你有道理!”夏紫川氣極言道,但她畢竟是明事理的人,在平復下自己的心情之後,終是言道:“那你什麼時候走?”

“再等一等吧,我想看著他長大點...”宋月明側頭看向了身旁的已經熟睡的孩童,喃喃言道:“再長大點...”

總算安撫好妻兒之後,夜色已深。

宋月明卻並無睡意,他從床上小心翼翼的坐起了身子,躡手躡腳穿戴好衣物,這才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但這方才邁出腳步,他便發現房門外的不遠處,早有一道身影蹲坐在臺階上,笑呵呵的看著他。

宋月明心頭一凜,待到看清那人的模樣,他方才放下方才升騰起的警惕。

“這邊要走了嗎?”那人上下打量著宋月明,他衣帶穿戴完整,背上還揹著一道簡單的行囊,顯然是準備遠行。那人笑道:“不是說要再等等嗎?”

宋月明苦笑道:“掌教大人怎麼也有這聽牆角的陋習。”

“哈哈,偶然聽見,偶然聽見。”寧竹芒訕訕笑道,而後話鋒一轉,再次言道:“你還未有告訴我為何今夜便要離去呢?”

“最是離別難自已,不忍一顧。”宋月明低聲言道,臉上多有愧色。

但這話說完他卻發現寧竹芒的肩上竟然也有一道行囊,他頓時面色古怪:“掌教這是...”

“聽說大淵山的妖君生得三頭六臂,我好奇的緊,想去看看。”寧竹笑道。

“不多陪陪子魚?”宋月明追問道。

寧竹芒想了想,方才說道:“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也想試著留給她一個漂漂亮亮的世界。”

兩位父親在於這時在那夜色中相視一笑,互明瞭心跡。

而或許他們大抵未有想到的是,在他們身後的那座房門中。

恬靜入睡的女子睫毛忽的動了動,然後她身後抱住了身旁的孩童,而一滴淚水終於在那時包裹不住,順著女子臉頰潸然落下...

“你就是被關在那裡嗎?”

鹿角原的雪比起陳國的雪來得更大,也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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