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電影時上廁所的最高指標不外乎兩個字：迅速。她秉持著這個指導原則，走出廁所卻看到宣驍時，就在想這下快不了了。

「幹麼？」她對著站在樓梯口的宣驍簡短問。

話說長了，顯得想跟他聊天似的。

「上廁所出來順便等你。」他稀鬆平常地說。

她對宣驍總有那麼點尷尬，可是他都沒感覺似的，果然拒絕別人的人說話比較大聲。

「那快走吧，都不知道錯過多少。」她繞過他。

他卻半途橫出一條手臂擋道：「我們先走吧。」

裴潤賢儘可能不往他喜歡她的方向想，比較可能是基於拖她下水的內疚。

畢竟他們只是偶然在某個場合相逢了，那本就該是個短暫的交叉點，他沒有任何讓人誤會的舉動，她也沒有多做妄想，可是現在卻在這裡，一起看電影，還等她上廁所。

「為什麼？」裴潤賢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這句。

她想問很久了。

宣驍把手縮了回去。

裴潤賢以為這是一個談話到此結束的訊息，想揮揮衣袖離去。

他發現她要走，二話不說擱她面前一站，神色沉重地瞅著她。

由於太沉重，裴潤賢有點承受不住，胡言亂語：「你是不是想借錢不知道如何開口啊？不用客氣的，多少你說個數字，我回頭領給你。」

宣驍先是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接著撇開臉，看向一邊，皺眉，沉思，後來嘆氣。

「一兆。」

「嗄？」

「你借我一兆吧。」宣驍很認真，又像破罐摔碎那樣。

「把我賣了都沒這數字啊……」不是她不肯借，是這個數字太超乎現實。

「那你有多少？」

「你是不是跟地下錢莊借了很多錢？是利息嗎？黑道跟你討債了？」

難怪他表現得如此奇怪，是想找她商量這事，卻找不到機會吧！

可是都怎樣才能借到一兆這種可怕的數字？本金加利息有可能嗎？他嗜賭嗎？

「你很擔心……我？」他遲疑地問。

「當然。」這種天大的事！

宣驍輕輕舒了口氣，才回：「沒有，我沒跟地下錢莊借錢，唯一有的是車貸。」

「那你幹麼跟我借這麼多？」

「我要買房。」他頓了頓，「還要娶老婆。」

「真的？恭喜啊！」看來江靜是沒希望了。「這樣吧，我立刻能動用的部分大概二十萬，我把這些錢給你，就當你結婚和搬家的禮金，你也不用還我了。」

她從以前就很容易成為被人借錢的物件，剛開始朋友都會說一定還一定還、三個月就還，或是分多少期還，所以她總會有期待，當然也不是說全部都有借無還，事實上有還得比較多，可是沒還的就從此人間蒸發了，她才知道自己受騙。

所以現在她都不借錢了，她用給的，這樣就不會失去朋友，也不會受傷。

宣驍卻說：「不夠。」

她長那麼大也沒見過有人如此堂皇嫌禮金包得不夠數。

「……那多少才夠？」

「你有多少就給我說少。最好多到我還不起，多到你必須追著我討，否則會活不下去。」

她懵了，實在是這種借錢標準沒遇過。

宣驍忽然皺眉，咕噥了句「你怎麼還是不懂」的話，接著往她靠近，她一時沒頭緒就配合往後退，直到後腳跟一個踩空，差點戲劇x的跌落逃生梯。

是他勾住她的腰，輕鬆一帶，她就撞進他a口。

她抬頭正要表達感謝，他就俯身，吻了她。

那是個蜻蜓點水的吻，不綿長，卻足以中斷她思考。

裴潤賢結結巴巴：「你你你……什麼意思？」

宣驍沒答腔，事實上他的臉比她還紅，眼神似怒非怒，非常複雜地盯著她猛瞧。

她居然看懂了裡頭的曲曲折折，然後──她甩開宣驍，直奔逃生梯而下，逃走了。

啊，逃走了啊。

龐定閒看看錶，開演不過才二十分鐘而已，男主角強吻了女主角，而女主角卻跑了，真是神展開。

他瞄了江靜生硬的側臉，刻意沒聽她的心裡話，一定不好聽，就像這間戲院裡的每個人，他都沒興趣。

他有興趣的只有裴潤賢，她有點像暑假裡那一項觀察作業，放在寵物箱裡，每天每天觀察，每天每天她都不一樣，有時有點長進，有時又退步千里，但總歸是自己養的，必須好好照顧。

結果一照顧就習慣了。

龐定閒悄悄起身，也打算離開。他一向不喜歡公眾場合，因為很吵鬧，所以該走了。

〝連他也要走了。〞

忽然江靜的聲音竄進腦海中，他停下腳步。要不是聽得見，看江靜那依舊直盯著電影的模樣，也會以為她看得很入迷。

他原以為江靜也會出去追宣驍，顯然她還有她的矜持。

龐定閒彎腰對江靜低語：「我會叫宣驍回來。」

江靜抬頭看他。

〝這個男人看起來好溫柔，如果我……〞

龐定閒沒有繼續聽下去，禮貌微笑後同樣腳底抹油。

〝一場偉大的電影的開頭，如果是有人拿著一把槍追殺某人，那麼我現在面臨的就是那種情況，太j採了，我有點負荷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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