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徽宗臨朝諭大臣道:“朝廷不應與四夷生隙,釁端一開,兵連禍結,生民肝腦塗地,這豈是人主愛民至意?卿等如有所見,不妨直陳!”挺之接奏道:“西夏交兵,已歷數年,現在尚未告靖,不如許夏和成,得抒邊釁。”徽宗點首道:“卿且去妥議方法,待朕施行。”挺之退語同列道:“皇上志在息兵,我輩應當將順。”同列應聲稱是不過數人,餘多從旁冷笑。看官不必細猜,便可知是蔡京舊黨尚遍列朝班呢。挺之歸,屬劉逵補登奏疏,大旨是罷五路經制司,黜退陶節夫,開誠曉諭夏人等事。奏入後,大旨照準,徙陶節夫知洪州,遣使勸諭夏主,夏主也應允罷兵,仍修歲貢如初。
惟蔡京為劉逵所排,憤怨已極,必欲將逵除去,聊快私忿。當下與同黨密商,御史餘深、石公弼等道:“上意方向用趙、劉,一時恐扳他不倒,須另行設法為是。”京便道:“我意也是如此,現已設有一法,勞諸君為後勁,何如?”餘深問是何計,京作鸕鷀笑道:“由鄭入手,由公等收場,趙、劉其如予何?”王莽學過此調,蔡公亦欲摹仿耶!餘、石等已知京意,齊聲贊成。揖別後,即分頭安排,專待好音。看官聽著!這“由鄭入手”一語,乃是隱指宮中的鄭貴妃及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的鄭居中。鄭貴妃系開封人,父名紳,曾為外官。紳女少入掖庭,侍欽聖向太后,秀外慧中,得列為押班。徽宗時為端王,每日問太后起居,必由押班代為傳報。鄭女善為周旋,能得人意,況兼她一貌如花,哪得不引動徽宗?雖無苟且情事,免不得目逗眉挑。至徽宗即位,向太后早窺破前蹤,即將鄭女賜給,尚有押班王氏,也一同賜與徽宗。徽宗得償初願,便封鄭女為賢妃,王女為才人。鄭氏知書識字,喜閱文史,章奏亦能自制,徽宗更愛她多才,格外嬖暱。王皇后素性謙退,因此鄭氏得專房寵,晉封貴妃。《宋史·鄭皇后傳》有端謹名,故本書亦無甚貶詞。居中系鄭貴妃疏族,自稱為從兄弟,貴妃以母族平庸,亦欲倚居中為重,所以居中恃有內援,頗得徽宗信用。蔡京運動內侍,令進言貴妃,請為關說,一面託鄭居中乘間陳請。居中先使京黨密為建白,大致為:“蔡京改法,統稟上意,未嘗擅自私行,今一切罷去,恐非紹述私意。”徽宗雖未曾批答,但由鄭貴妃從旁窺視,已覺三分許可。貴妃復替京疏通,淡淡數語,又挽回了五六分。於是居中從容入奏道:“陛下即位以來,一切建樹,統是學校禮樂、居養安濟等法,上足利國,下足裕民,有甚麼逆天揹人,反要更張,且加威譴呢?”徽宗霽顏道:“卿言亦是。”居中乃退,出語禮部侍郎劉正夫。正夫也即請對,語與居中適合。徽宗遂疑及趙、劉,復欲用京。最後便是餘、石兩御史聯銜劾逵,說他:“專恣反覆,陵蔑同列,引用邪黨。”一道催命符,竟將劉逵驅逐,出知亳州。趙挺之亦罷為觀文殿大學士、祐神觀使。再授蔡京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京請下詔改元,再行紹述。乃以崇寧六年改為大觀元年,所有崇寧諸法繼續施行。吳居厚與趙、劉同事,不能救正,亦連坐罷職。用何執中為中書侍郎,鄧洵武、樑子美為尚書左右丞,三人俱系京黨,自不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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