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被子,酸楚的難受從快停轉的大腦裡鑽了出來。
“哦,”沈宜遊對李殊說,“好。”
李殊沒有說話,可是不掛電話,沈宜遊也沒掛,兩人沉默了大半分鐘,沈宜遊忍不住對李殊說:“本來也想讓你不要來了。”
他坐直了,伸手夠到床頭櫃上的玻璃水杯喝了一口。剛才吃藥倒的溫水早就涼透了,水冰冰地順著喉管往下淌,沈宜遊咳嗽了幾聲,把杯子放回去。
李殊在那頭叫他的名字,問他:“你不舒服?”
沈宜遊躺回床裡,沒回答李殊的問題,說“我要睡了”,把電話掛了。
還沒隔幾秒,李殊重新撥了過來。
沈宜遊看著李殊的名字,呆了一會兒,還是接了。
“你不舒服嗎?”李殊再問了一次,沈宜遊聽不出李殊到底是不是關心他,就很輕地“嗯”了一聲。
李殊頓了頓,問他:“你在家?”
“酒店,”沈宜遊說,“我吃過藥了,很困,沒什麼事我掛了。”
李殊說“先不要掛”,沒說為什麼不掛。
過了少時,他才又問沈宜遊:“你現在一個人在酒店嗎?”
沈宜遊手快沒勁,眼睛也快闔上了,對李殊說:“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呢,你又不來。”
其實沈宜遊根本一點都不喜歡一個人待著。
他想他是那種特別無病呻吟的人,哪怕從有記憶起,他都沒得到過什麼噓寒問暖的關心,沒有過細心的照料和陪伴,仍舊偷偷在心裡渴求關懷。
但沈宜遊時運不佳,他朋友再多,玩得再熱鬧,不開心的時候好像總是沒人陪。
李殊好像是很喜歡沈宜遊,總想見面,但也沒有用。
他還是不來。
對面的李殊還沒掛電話,沈宜遊就閉著眼睛叫他名字,可能生病的人是很脆弱,就連聽見李殊在那頭說他在,沈宜遊都覺得心酸。
李殊問他“怎麼了”。
“李殊,”沈宜遊蜷在被子裡,昏昏沉沉地對李殊說,“你能不能現在來陪我。”
李殊那兒靜了一會兒,他說:“好。”
沈宜遊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六點半。
他頭不疼了,量了體溫,燒也退了,只是嗓子還有些不舒服,腳步也虛浮。
他口很乾,下了床想燒一壺水喝,剛把水倒進水壺,突然聽見很輕的敲門聲。
沈宜遊懷疑自己幻聽,又想到自己好像接了李殊電話,還情緒失控求李殊過來陪他,就按下了燒水鍵,過去拿手機確認,發現李殊確實打了他兩個電話,時間是昨天下午兩點。
這時候,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沈宜遊走過去,遲疑地打開了門,李殊提著一個行李袋站在門外,看著沈宜遊。
他背後是酒店中庭,矇矇亮的天光從玻璃頂上透進來,讓他腳下的深灰色的地毯看上去更柔軟了。沈宜遊眼前的環形走廊,除李殊之外空無一人。清晨昏暗而靜謐。
沈宜遊問他:“你怎麼上來的,怎麼敲門敲得這麼輕。”
“我訂房了,”李殊說,“本來打算如果你在睡覺,我就先回自己的房間。”
沈宜遊把門又拉開了一些,讓李殊進來。
李殊幫他扶住了門,沈宜遊就先進房了。
水燒開了,沈宜游回頭問李殊要不要喝茶。
“我喝水,”李殊走過來,自己拿了一瓶水,轉開喝了一口,問沈宜遊,“你哪裡不舒服?”
“昨天有點發燒,已經退了,”沈宜遊說,“你怎麼這個時間到?”
“航線申請來不及了,就買了機票,但最近的一班直飛飛機機票賣空了,還轉了一次機。”李殊說。
沈宜遊愣了一會兒才問:“你從哪裡過來。”
李殊說“舊金山”。
李殊看起來還是他平時的樣子,穿得普普通通,行李袋也不大,好像家在首都附近的城市,隨便過來看看沈宜遊,又高又很可靠。
沈宜遊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才問他:“那你平時工作在哪兒?”
李殊給了沈宜遊相同的答案,他忽然抬手,叫沈宜遊名字,然後隔空指了一下沈宜遊的眉心,說:“別皺眉頭。”
李殊站得離沈宜遊能有兩米,說話的樣子特別認真,也很正經,彷彿他為了沈宜遊這麼折騰,在舊金山和S市之間往往返返,單純是想和沈宜遊維護友情。
沈宜遊盯著他的眼睛,對他微微笑了一下,又走近了一步,李殊好像有些侷促,但沒有往後退。
“李殊,”沈宜遊叫他,“你為什麼一直不碰我,你沒有肢體接觸障礙吧。”
說著伸手很輕地碰了碰李殊的手。
李殊沒動,但站姿有少許僵硬,他看著沈宜遊,過了少時才否認:“沒有。”
“沒有就好,”沈宜遊說,“你不要動。”
沈宜遊又靠近了李殊一些,抬手拉了一下李殊的外套,仰著臉吻了一下李殊的下巴,又很快離開了。
李殊身上的氣味很乾淨,聞上去暖暖的,有股很安全的味道,他下巴有些胡茬冒出來,房裡光線很暗,外表看不出來,吻起來有少許粗糙。
“親臉不接吻應該不會把感冒傳染給你吧。”沈宜遊輕聲說。
李殊沉默著看沈宜遊,看了一會兒,抬起手很輕地碰了一下沈宜遊的臉,他的手也很暖,和沈宜遊記憶力一樣有力而乾燥,他像在碰什麼易碎品,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從沈宜遊的臉頰滑到下巴,又用拇指與食指的關節輕釦。“可能都不會傳染。”李殊對沈宜遊說。
沈宜遊的心跳變得很快,看著李殊,靠得更近了一些,想要吻他,但沈宜遊有些莽撞,臉頰蹭到了李殊的眼鏡。李殊抓著沈宜遊的手臂,把沈宜遊拉開了很少的一點,他看著沈宜遊,讓沈宜遊有些慌張,腦袋裡一下也閃過很多念頭,但李殊只是地把眼鏡摘了下來,才低頭貼住了沈宜遊的嘴唇。
沈宜遊記得李殊那時候好像完全不會接吻,但學得很快很好。
他扣著沈宜遊的腰,把沈宜遊抱緊了,在酒店鋪著白床單的柔軟的大床邊,如同中學生談戀愛一般簡單純潔,又像未獲祝福的情侶舉行私定終身的儀式那樣隱秘莊嚴。
第九章
沈宜遊遊得精疲力竭,手腳發軟。
每當他慢下來,眼前便交錯地閃過李殊和超模吃飯的照片、李殊穿西裝的背影,李殊不久前對他喋喋不休的樣子,閃過他和李殊第一次**的房間,所以他一直往前遊。
直到聽見有人在岸上喊他的名字,他才停下來,慢慢靠到泳池邊,手攀著地抬頭看。
陶久和盧玥在不遠處,低頭望著他,神色都有些憂慮。
沈宜遊脫力得爬上岸,軟著腿走到躺椅邊坐下來。夜風很冷,他打了個哆嗦,陶久扔了一條厚浴巾給他。
“你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