盪到了儲物櫃的密碼屏邊。
寬大的外套遮住了他細瘦的腰,李殊只能看見他雪白的脖子和手背。
這時候,李殊認為沈宜遊像自己童年閱讀過的一本童話書中,全書三十九頁第五幅彩色插圖裡的藍湖上的天鵝。
插畫家將天鵝畫得非常、非常美,在這樣的一本兒童讀物裡,美得有一點喧賓奪主,在李殊看見天鵝後,童話書裡的其餘所有內容,好像全都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沈宜遊手裡拿著一張紙條,一下一下地在顯示屏上輸密碼,輸完箱子蓋彈開了,聲音有點大,他微微受驚般地退了一步,才蹲下去把手機拿了出來,關上櫃門,然後站在櫃邊。低頭解開鎖屏,檢查了一會兒。
李殊看著沈宜遊蒼白的側臉,覺得他看起來很疲憊,昨晚一定沒睡好。
幸好李殊也沒睡好,他們一樣。
沈宜遊檢查完了,把手機放進外套口袋,重新趿拉著鞋往裡走,他走得並不快,但過了一兩分鐘,李殊還是看不到他了。
李殊轉過頭,問助理:“我現在出去他會生氣嗎?”
助理回頭看了他一眼,滿臉都寫著不知所措和欲言又止。
“算了。”李殊說,又給艾琳發了一封郵件,讓她替自己換一位助理,然後請司機出發。
快到公寓時,李殊在手機上編輯了一條簡訊,問沈宜遊是否已經拿到手機,按下發送後沒過多久,沈宜遊就發來了回覆,他說拿到了,又客氣地說:“謝謝”
李殊回覆了“不用謝”,又忍不住問沈宜遊:“早上用來發我訊息的手機號是哪來的。”沈宜遊沒有回覆他。
而到家後,他馬上就開始想沈宜遊了,所以他打開了起居室的投屏,把沈宜游去年生日時,他拍的四十九秒的沈宜遊許願,還有一些其他的影片都找了出來,開始迴圈播放。
沈宜遊生日在七月底,對於李殊來說,夏季因此而變得特別了。
李殊問過沈宜遊,以前的生日是怎麼過的,沈宜遊告訴他,大多和朋友或家人一起,吃吃喝喝就過去了。
戀愛後,沈宜遊的兩個生日都和李殊在一起過,李殊認為,這表明,對沈宜游來說,李殊比沈宜遊的朋友甚至家人更重要。
有很多人喜歡沈宜遊,沈宜遊選擇了李殊,因為喜歡他。但現在為什麼要分手,李殊暫時沒想通。
李殊又在房子裡晃了一圈。
下午天氣很好,萬里無雲,陽光明晃晃的,過於刺眼,李殊用遙控把窗簾都合起來,重新在兩百八十多平米的房間裡尋找沈宜遊的痕跡,仍舊什麼都沒找到。
上午保潔來過,把房裡打掃得很乾淨,床單也換了,沈宜遊最後的並不存在的氣味都消失了。李殊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回到了起居室,繼續播放影片。
在影片播放的過程中,李殊並不是一直把眼睛放在螢幕上,他完成了許多項工作,只是不時抬頭看一眼影片裡沈宜遊笑容滿面的樣子。
在看見沈宜遊的時候,李殊會感到舒適一些。
他向來如此。
第五章
說分手後完全沒有聯絡倒也不是,還手機的三天後,李殊給沈宜遊發了個航班號,沈宜游回了他一個問號,李殊說:“歡迎你作為朋友來送我。”
沈宜遊感到無從答起,隔天才回覆:“下次吧。”
李殊回得則比沈宜遊快很多,五分鐘後就說:“好吧。”又說:“我下次到S市通知你。”沈宜遊沒回。
之後就全然斷了聯絡,至今已滿三週。
七月中下旬,沈宜遊主策的本年度最大的一場展覽提前通過了審批,整個八月都會忙得腳不沾地。
而他的生日在月底,往年都和李殊共度,今年還沒有安排,因此當陶久回倫敦前臨時起意約他去S國遊玩時,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陶久在沈宜遊的母校上大學,性格開朗,天真無慮,是名訂閱者眾多的遊戲影片博主。他正在暑假,成日無所事事,四處玩樂,大約是會被李殊歸到和刑沛同類型的那種好友。
下午抵達了S國,收拾行李,去酒店二樓的餐廳吃過早晚餐後,常來此地的同行好友盧玥輕車熟路地帶他們去賭場。
賭場冷氣開得很足,有股乾燥的香薰氣。沈宜遊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看他們賭了幾圈,自己沒上桌。
盧玥注意到沈宜遊乾站著,就問他:“怎麼一把都不來。”
“我又不會,”沈宜遊眼睛盯著陶久的牌面,說,“不敢亂花錢。”
“你得了吧,”盧玥笑了,“你爸一個字能買這兒一桌籌碼了。”
沈宜遊聽見爸就頭大,裝了幾句傻,溜別處去了。
他的父親是一位大書法家,母親是首都大學的教授。兩人在外頭表現得十分深明大義,大談愛情自由,反對性取向歧視。今年年初沈宜遊突然出櫃,他們方才發現自己其實無法接受同性戀,就地倒戈,把沈宜遊副卡停了,至今沒再和他聯絡過。
三年前,沈宜遊從倫敦畢業回國後,和人合開了展覽策劃工作室。大抵是沾了父親的光,他的事業發展還算順利,很早就經濟獨立了,副卡被停也影響不了生活。
但他還有車貸要還,而且房子是父母全款付的,怕他們哪天心情不好了,來個電話讓他滾出去,他還是得給自己多留點傍身錢。
沈宜遊晃到一臺角子機前坐下了,放了錢,一塊一塊地打。
他運氣還不錯,贏了幾次大獎,角子機裡的現金有時多有時少,總是讓他不用再放現金就能有地方坐著。
在賭場待了兩個小時,沈宜遊困得打哈欠了,陶久才終於找到沈宜遊,說打算回去了。
沈宜遊看了一眼螢幕,機子裡還剩五十塊,他懶得去兌換,就加了倍率玩了最後一次,想把五十塊花掉,誰知竟然打中了角子機的大獎。
角子機模擬錢幣掉落的聲音,螢幕上的財神笑眯眯地跳來跳去,金光閃閃的數字越滾越大,配有各種誇張離奇的電腦特效。
頭獎動靜實在很大,身邊的客人們全都擁過來。陶久看呆了,不由自主地說了句髒話,又抓起沈宜遊的手胡亂揉搓:“手氣借我用用。”
角子機頭獎的獎金也並不多,但幸運本身就令人雀躍,沈宜遊心情很好地將籌碼兌回現金,飄飄然走出了賭場的門。
這是三週來沈宜遊最高興的一刻,也沒過太久,他的好心情又煙消雲散了。
回到房裡,沈宜遊眼前彷彿還有錢幣在閃,感到精神被好運透支殆盡,便躺著小睡了一會兒。
他做了個流水賬似的短夢,重新把這天的整個行程原原本本地過了一遍,然後就被來自陶久的資訊吵醒了。
陶久熱烈邀請所有人在半小時後到頂樓游泳。
沈宜遊躺在床上舉著手機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