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睜開,道:“確定。”
經歷過這次磨難,陸不言已經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心中所想。他知道,他喜歡上了這個少年。可他是男人,他也是男人,終歸世間不容。
少年年紀尚輕,還有大好前途,他不能拖累他。
斬斷情絲這種事,還是由他來做吧。
蘇水湄終於緩慢回了神,她道:“那好吧,大人,你別後悔啊?”
陸不言堅定道:“不會。”
蘇水湄與陸不言手持細香,與關公三叩首,正正經經結為異姓兄弟。
“從今日起,我便喚你一聲江弟了。”男人雙眸漆黑,垂眸之時,眼瞳之中清晰倒映出蘇水湄那張依舊有點呆的臉。
蘇水湄吶吶道:“那我,我叫你什麼呢?”
陸不言略思片刻,“你跟胡離一般,叫我老大吧。”
“哦,老大。”蘇水湄低著小腦袋,磨著腳尖,跟一臉沉色的陸不言一道出了小廟。
男人的情緒看著似乎不是很好,像是在努力壓制著什麼。
蘇水湄有點奇怪,這說要做兄弟的是他,不高興的也是他,他到底想幹什麼?
.
“老大?你跟小江兒去哪了?”
兩人剛剛入趙家門,胡離就湊了上來,像是專門堵在這裡的一樣。
陸不言道:“拜把子。”
“噗,咳咳咳……什麼?”胡離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他一臉震驚地看向陸不言,覺得自己剛才產生了幻聽。
陸不言重複道:“拜把子。”
胡離聽清楚了,他轉頭,看向蘇水湄,“小江兒啊,你這,跟老大拜了?”
蘇水湄點頭。
不僅拜了,還拜了三下呢。
“這……”胡離又開始摸下顎。他的下顎光滑白皙,做這個流裡流氣的動作時卻顯得矜貴而自持。
“今日此等好事,一醉方休。”陸不言打斷胡離欲說的話,率先往前走。
蘇水湄一愣,轉頭問胡離,“老大這是要喝酒?”
胡離收斂起了臉色的戲謔之色,道:“心中苦悶,借酒澆愁嘛。”
心中苦悶,借酒澆愁?
蘇水湄下意識想到了鄭敢心。
陸不言是因為鄭敢心的事,所以才會如此苦悶嗎?
.
其實這場雪雖下的突兀,但若是當天出發,也能勉強趕段路,可陸不言卻選擇呆在趙府。
蘇水湄私心覺得,陸不言可能是想給鄭敢心再爭取一些時間。
鄭敢心犯下的罪是殺人,殺人償命已沒有可辯駁的餘地,更何況,他殺的還是戶部尚書之子。
不死是不可能的。
即使是陸不言都護不住鄭敢心。
蘇水湄與胡離跟在陸不言身後,坐進他的屋子裡。
陸不言的屋子裡沒有點炭盆,連厚氈都沒掛,清清冷冷的像是個冰窖。
男人盤腿坐在那裡,面前一壺酒。
桌上三隻酒杯,胡離朝蘇水湄推過來一隻茶碗道:“小江兒,你身子還沒好,別飲酒了,吃茶吧。”
蘇水湄卻搖頭,“今日難得吃一點。”說完,她朝陸不言的方向看去。
男人自顧自地仰頭吃酒,本也只有一壺酒,他一個人就吃了半壺。
蘇水湄問,“胡副使,老大的酒量如何?”
胡離道:“其實,我沒見過老大飲酒。”
所以,這難道是陸不言第一次喝酒?
蘇水湄盯著陸不言看。
男人身形端正地坐在那裡,手裡舉著酒杯,面不改色心不跳,雙眸黑沉,面頰白皙,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移位,只有濃郁的酒香味撲鼻而來。
蘇水湄伸手,在陸不言面前晃了晃。
男人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老大?”蘇水湄湊上去,輕輕喚一聲。
胡離立刻也跟著湊上來,“小江兒,男人喝醉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老大這裡我來……”
胡離話還沒說完,陸不言突然往旁邊一倒。
蘇水湄下意識去扶他,因為力氣太小,所以直接就被陸不言壓倒在地。
胡離大驚失色,立刻去拽陸不言,卻不想喝醉了酒的男人身體更沉,胡離居然沒拽動。
“小江兒,你躲開點。”
胡離撩起下襬,正準備把陸不言踹開,就聽蘇水湄道:“胡副使,我沒事,你能把鄭副使找來嗎?”
蘇水湄覺得,心病還須心藥醫,或許讓陸不言跟鄭敢心說說話能好受些。
胡離抬腳欲踹的動作一頓,“那你這……”
小郎君瘦弱的身體被陸不言壓在身下,男人像頭死豬似得一動不動。
“我沒事。”蘇水湄堅強道。
其實她已經被壓得連換氣都覺得吃力了,畢竟陸不言身高體健,看著雖身形頎長,但十足有分量。
“行吧。”胡離答應了。
反正男人醉了也沒有能力。
胡離轉身,準備快去快回。
這邊,蘇水湄吃力的想把陸不言翻過去,卻不想男人的腦袋竟順勢往她脖頸處一紮,然後深深埋進去。
陸不言知道自己喝醉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他聞到小郎君身上香甜的味道,像春日裡初綻開的細膩花香。
“老大?”蘇水湄輕輕拍他的後背。
男人呼吸灼熱,在冷窖似得屋子裡硬生生壓得蘇水湄憋出一股汗。
“他跟了我五年。”陸不言的聲音很輕,因為是貼在蘇水湄耳邊的,所以她聽得很清楚。
蘇水湄停止了自己欲將陸不言推出去的動作,她輕輕點頭道:“嗯。”
“我一手將他提拔上來,他嫉惡如仇,從不畏強權,打殺之事也總是衝在前面。”
蘇水湄道:“鄭副使是個好人。”
陸不言沒有了聲音,有溼熱的溫度從她脖頸裡往下落。蘇水湄不知道那是什麼,她猜測,可能是因為肌膚相貼而蘊出來的水霧之汽。
男人安靜下來,蘇水湄艱難地起身,把陸不言的腦袋放到旁邊。
正巧這時,房門被開啟,胡離領著鄭敢心進來了。
“多謝胡副使,不過老大睡著了。”
鄭敢心身上套著鎖鏈,他跟在胡離身後,聞到滿屋子酒氣,看到醉倒在蘇水湄身邊的陸不言。
鄭敢心不禁微紅了眼。
他知道,老大雖看著清冷自持,但素來真心待他。是他背叛了老大,強逼了他。
老大本就艱難,他沒有為他分憂,反倒是在他心上撒鹽。
“坐吧。”胡離替鄭敢心拖了一個蒲團過來。
鄭敢心低垂著頭,往蒲團上一坐。他看一眼胡離,再看一眼蘇水湄,最後還是將目光落到胡離身上,他說,“能把姜孃的骨灰給我嗎?”
胡離點頭道:“可以。”
鄭敢心道:“多謝。”
昔日的兄弟,如今的漠路。屋內陷入沉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