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帶裡那首天也不懂情
☆、第一百五十三回 希望之光
沈小姐喜歡看戲。
許西元找上她的時候, 把目前的情況一股腦全都告訴她。這驟然的變化儼然是一出大戲。白素貞與許西元, 經過生離又將迎來死別;被殘害的得道狐狸精一轉身變成一個陰謀的發起者;仰慕狐狸精的追隨者不惜一切代價要追隨到底。
從沈小姐閃亮的眼神來看, 她喜歡這齣戲。
戲, 越狗血,越精彩。
如果自己不是主角, 管這部戲演到什麼程度,可許西元成了戲中人, 不甘心的戲中人。
她總要垂死掙扎, 為她和她的所愛謀求一個好的結局。
比起幫助她, 沈小姐更喜歡看黃裳和東璜狼狽為奸,攪風攪雨, 把佛道二門搞得天翻地覆她最開心。
但是, 許西元不是黃裳,從她時而流露出的傷心欲絕來看,沈小姐也不覺得她會做黃裳。不, 也許應當這麼說,黃裳對佛道有多厭惡, 許西元就對黃裳、東璜和那些害過她們的修行者有多厭惡。黃裳擁有無上智慧, 推演測算, 預先埋下一步棋,一粒種子,以期終有報復的那一天,但是許西元不是這樣能夠隱忍的人。她大概會採用簡單粗暴的手段來讓大家一起不好過。
許西元問她,有沒有法子, 可以將她所有的信仰之力轉移給白素貞。
如果她是人,她大概會同她說,你的人生還長,不會因此終結。你覺得痛苦,只是因為年輕。可她不是人,難以真正理解由內而外的悲慟,許西元的冷靜剋制卻讓她略有所悟。
正所謂:無限悲憤何處訴,無限歡喜化成灰。
沈小姐還是告訴許西元:“製造新神的辦法對加速衰老的白素貞無效。”
但是許西元和普通新神不同,她有黃裳最後的生機。
沈小姐相信,這最後生機的作用,不僅僅是讓許西元換個時空能活下來。那一位久遠之前的大妖,所謀甚遠,只是運氣不怎麼好。
“如果這世上有神可以幫你,那應該會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無處不在的那一位。”
承認自己束手無策的感覺不好,承認對家比自己有本事更甚。有那位運氣不好的黃裳作陪,沈小姐不至於太不高興。
無論許西元是否能夠如願,黃裳和東璜是沒法如願了。
她們太過看重妖,太過看輕人,又不懂人的心,虧得狐族還把經歷情劫作為修行法門呢。結果最厲害的那兩個,什麼都不懂。
出世須得入世,老法師誠不欺我。
不,也不盡然。若是換一個人,隨便換成許仙,怕是結果又不同。
觀音菩薩那一步堪稱妙手偶得。沈小姐幸災樂禍地想。
至於如何找到觀音菩薩?
最大的觀音道場在普陀山,如果說酆都城藏於豐都之內,那紫竹林便是藏於紫竹林之內。
本來的計劃是許西元帶白素貞一同前往紫竹林向觀音大士求助,時間有限,許西元一刻都不想和白素貞分開。但是白素貞叫許西元看她全白的頭髮和水腫的膝蓋。
“我老了,走不動了。”她說。
“我可以揹你,人家八十歲還周遊天下。”
“人家會問,你怎麼揹著奶奶出門。”
“要他們管,管他們屁事。你是我妻子。”
“要是遇到熟識的病人呢?要是遇到你父母,你父母認識的人呢?西元,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不想給那些人制造談資。”
“可是……”一千一百個不捨得,不放心,不甘願。
“小青一會兒就來看我,九娘和青檀也會來,你放心。”
“我不想和你分開。”抱住衰弱的婦人不肯放手。
“你總會和我分開的。”這話說來殘忍,白素貞自己都覺得心上鈍疼,但有些話總是要說的。“乖,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
許西元等到程青檀來才離開。
一路舟車勞頓,直向紫竹林而去。
有信仰之力加身,她不知疲倦,為表誠心,見佛就拜,尤其對上觀音塑像,格外虔誠。
有一種千金一擲的孤勇,又有一種窮途末路下,只能抱住稻草當擎天柱的悲涼。
萬幸觀音大士不像那些“總”和“董”,需要提前三百六十天預約,門口還有各種秘書擋駕。
蓮花臺,觀音寶相尊嚴,善財童子與龍女侍立一旁。
此處許西元略有印象,她靈魂破碎,觀音救治時來過,後來被善財童子嫌棄,趕去乾元山。
昔日白素貞求觀音大士救她,今日輪到她求觀音大士救白素貞,好像她們一直都不大走運,隨時需要大羅神仙相幫相助。
想到乾元山金光洞,許西元心中一動,生出些別的期望來。
觀音聞世間音,知世間事,許西元那點心潮起伏,全為她所感知。念及早前如來所示,她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千年之前,魂魄轉換時空之際,她也不曾想到還會有這段公案,這樣的發展。
受人參拜者與伏地求助者同時澀然,一時無言。
之後許西元清清喉嚨,待要將處境與請求說明。觀音大士道:“你之所求,我俱已知悉。”
許西元小心翼翼朝她看去,觀音實是她最後的希望。
許是面相的緣故,又或許是從小所受文化薰陶的關係,面對沈小姐或是別的神,她能冷漠以對,尚有掩飾的能力,但是在觀音大士面前,她的悲傷無法隱藏。只要看到那雙深情慈悲的眼眸,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她都會感覺被關注,被聆聽,如同她在寺廟裡受到佛祖的垂注一樣——哪怕寺中佛像只是泥塑。
觀音問道:“西元可還記得太乙真人的五蓮池。”
白素貞為她求一藕身,以蛇形過千刀萬仞,血流不止,她永世不忘。
“記得。”答話的同時難免產生希冀。
觀音馬上打破她的幻想。“如今靈氣稀薄,五蓮池早在百多年前,就已盡數枯萎。”
“那真人呢?”語聲關切。
觀音欣慰一笑,“真人安好,仍在乾元山修行。只是從前那個重鑄肉身的法子,已是不可再用。”
許西元低低應聲,“是,弟子明白。”幾秒鐘後,她又抬起頭,看向觀音,“觀音大士,你一定知道我身有信仰之力,如果這股力量轉移到白素貞身上,她會不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觀音默然片刻後說道:“若只是信仰之力,她未必可以恢復原樣,加上你身上的那一線生機,才可以成為她恢復道行的契機。你可知你身上的生機,實則是黃裳道行的精魄。”
許西元重新燃起希望,她才不在乎那是什麼,只要對白素貞有益即可。“那麼,觀音菩薩您可以把我身上這些全都給她嘛,法力也好,生機、精魄也好,統統給她,讓她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