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殷正業原是在鄒太傅府上,聽聞了殷青筠和顧雁婉又在街上鬧了一回,才急急忙忙趕回了殷府。
只是沒料到殷青黎跟殷青筠打得正凶,還失手傷了他,現在這傷口還隱隱作痛。
殷正業低垂眸子看眼了自己還裹著藥布的手,想起殷青黎那張乖順的臉來是又疼又恨,“黎兒是你妹妹,你個做姐姐的就不能稍微讓著一點兒?”
“父親,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女兒不想再說些您不愛聽的話。”
殷青筠面色陡然間便冷了下來,並沒有因為是在別人家就要給殷正業幾分顏面,反而渾身帶刺,旁人靠近不得。
殷正業喘了幾口粗氣,還算好性子,接著道:“老夫沒有要委屈你的意思,只是想勸你收斂收斂你的脾氣,好歹是殷府的大姑娘,別整日跟個深閨怨婦似的。”
殷青筠不知這話是在罵她,還是在拐著彎兒罵她的母親。
但是想想如今的處境,她緩緩將雙手掩進了袖子裡,細微的疼痛才使她緩過來。
不對......殷正業何時對她有過這樣和顏悅色的時候。
“你跟顧雁婉的事情倒此為止,老夫不想再聽到外面那些風言風語,你妹妹如今也到了議親的年紀,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黎兒想想吧。”
“好好的名聲,盡被你敗了個乾淨。”
“等會兒見了崔老爺子,拿出你小輩的謙和恭謹來,崔家在大周聲名顯赫,哄得老爺子開心了,於你沒有壞處。”
殷青筠聽著殷正業的絮叨,直到聽到最後一句,才知道了殷正業今日轉變之大的緣故在哪兒了。
原來是打算放棄了義勇侯府啊,今日這般轉頭是想攀上崔家?
崔家規矩端方嚴苛,斷不會跟殷正業這樣心術不正的人結交,他就死了這條心吧。
兩人說著話,崔武也由人請來了,頭髮花白,但身子還算硬朗,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廳角擺放的花瓶裡的君子蘭都被震得顫了顫。
殷青筠聞聲已不由自主地起了身,朝著這位保衛大周幾十年的崔老爺子鄭重行了個禮。
崔家能百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家族流傳下來的根骨根基,還有身為崔家人身上的剛正不阿之氣。
崔武目不斜視,將殷青筠細細打量了一番。
小姑娘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柔和的眉眼微笑著,稍稍側了側身子,既不顯拘謹,又不失禮數,拿捏得十分到位。
崔武不禁轉頭看了眼旁邊有些倨傲的殷正業,心道這樣的人怎麼能教出殷青筠這樣識大體的女兒。
“老夫倒是來晚了,不知剛才殷相和大姑娘在聊些什麼,如此開心。”
崔武由崔承譽扶著,上前坐到了上頭的主座上,崔承譽便站立在一旁,眉眼溫潤,長身玉立。
殷青筠對著崔承譽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才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坐著。
殷正業自來熟得很,除了面對崔武時打起了些精神,根本就懶得看一旁的崔承譽。
崔承譽倒也樂得自在,坐在下首的角落裡,接了丫鬟遞上來的茶盞,撇開茶沫子,仔細喝起茶來。
殷青筠見他心緒平靜,半點不受殷正業的影響,也學著他的樣子捧著茶杯,才稍稍緩和了下來。
殷正業跟人高談闊論時,總是喜歡顯擺自己的學富五車,偏崔武只當不知,倚在梨花木椅上神情溫敦含笑。
殷青筠未曾見過崔武幾次,但回回見時,總覺得他嚴肅端方,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今日近看一番,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殷青筠將溫熱的茶杯捧在手裡頭細細地抿,上方正跟殷正業聊得熱鬧的崔武卻突然看了過來,嚇得她連忙移開了視線,端起清茶喝了一口,想掩飾住這份尷尬。
不料她喝得太急,反倒被嗆了一下,咳得臉都紅了,才緩下了一些。
崔武覺著這個小姑娘好生有趣,既不像外頭那些姑娘一樣怕他,自顧正襟危坐、落落大方,被他發現偷看時又心虛得很,還被茶水嗆到了。
崔武望著殷青筠笑得溫和:“殷大姑娘,是老夫府上招待不周,叫你受罪了。”
殷青筠憋紅著臉,靦腆地回:“是青筠魯莽了,崔相莫要怪罪青筠才是。”
她舉著袖子掩住口鼻又咳了咳,嗓眼裡的澀疼還未消下去,惹得她杏眸裡都沁滿了盈盈的水霧。
崔武笑道:“無妨無妨,老夫年紀大了,對你們這些小輩們歡喜還來不及,怪罪什麼,你儘管放寬了心。”
殷青筠不好意思地垂了垂頭,還是不太習慣這樣和藹愛笑的崔老爺子。
往日裡戰場殺敵退下來的崔武,殺伐果斷不近人情,即便是在朝堂上,也能臨危不懼將那些聒噪愚蠢的文官罵得狗血淋頭。
而想如今這樣溫和慈祥,殷青筠怎麼看怎麼覺得怪,甚至不敢再對視他那雙含笑的眸子。
於是殷青筠就藉故想看看崔府風景,崔武倒沒問什麼,大手一揮就準了。
崔武看了眼身邊的殷正業,轉頭看向了崔承譽,道:“承譽,你帶著殷大姑娘四處轉轉吧,給她解解悶。”
殷正業笑著替殷青筠婉拒了句:“哪裡使得,青筠就是胡鬧慣了,閒不住想透透氣,哪裡能耽誤崔公子的時間,讓她自己去走走轉轉就行了。”
崔武一捶定音,道:“殷大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怕是會在府中迷路,有承譽跟著瞧著,我才能放心些。”
殷青筠不明白這兩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都是兩位長輩,她也不好託詞,也就半推半就地應了。
崔承譽起身先做了個請的手勢,一雙溫潤至極的眸子看著殷青筠,笑起來時彷彿有星子閃動。
“殷姑娘,請。”
殷青筠哪裡會跟他客氣,對著他輕輕點了點頭,就提著裙襬帶著小扇出了待客廳。
出到廊上,茵綠之中吹來的涼風叫人神清氣爽得很,殷青筠才靜下來仔細思考殷正業今日的用意。
說是帶她來見見世面,可又跟只顧著和崔武談天說地,悶得她藉口出來,殷正業卻又跟個沒事人似的,。
換做以前,怕是早就發了脾氣,罵她自作嬌貴了。
妙女多嬌
妙女多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