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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羨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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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青筠正專心聽著關氏的說著京城裡戲園子和話本子,餘光突然掃見一個尚穿著朝袍的中年男人跨步進來,五官如刀鋒利,氣勢恢宏,那雙眼睛裡尤帶戾氣。

上輩子殷青筠並沒有見過永昌伯張餘海幾面,唯一記得的一次便是皇帝駕崩之日,張餘海冒雨跪在昭德殿外,那時他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就在雨中和數百親兵跟陸皇后對峙著。

後來張衍悄無聲息跟隨了蕭祉,也是張餘海雙手贊同,才成就了張衍的建功立業的雄心。

比起義勇侯顧嚴韋來,殷青筠其實打從心裡來更懼怕張餘海一些,畢竟是個厲害的,不但將排兵佈陣玩得不亦樂乎,朝堂中的詭譎算計他也能遊刃有餘。

同時殷青筠不得不承認,關氏的眼光十分不錯,同樣是白手起家,張餘海從軍營裡一個無名小卒混到如今的九門提督,比之殷正業強了不知千百倍。

厲嬤嬤先瞧見了張餘海,連忙行了禮,喊了聲伯爺。

青嵐跟隨著屋子裡其他的婢女福了福身。

殷青筠見狀,袖中的指尖緊了緊,起身朝著張餘海正欲俯身行禮,卻被關氏伸手拉了坐了回去。

“我們家不興這個理兒,青筠你來了便是客人,跟他見個什麼外啊。”關氏看了眼張餘海,沒好氣地哼了聲,眼神卻是亮了亮。

殷青筠緩緩伸手摸了摸鼻子,未曾想在這對老夫老妻這兒還能被齁甜一把,真真是有些羨煞旁人。

張餘海彷彿已經司空見慣,兀自邁開腿走向窗邊的軟榻,發現那裡躺著一個青澀的果子,頓時皺了皺眉,撿起來拿著對著老嬤嬤呵斥道:“你們怎麼幹活的,這東西放在這裡,要是夫人一個沒看見坐滑了傷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他雖然四十多歲了,但由於常年習武的緣由遠比同齡人年輕許多,聲音如鍾一般洪亮厚重,本就不怒自威,這一怒登時將屋子裡的人嚇得不輕。

厲嬤嬤苦著一張臉,遲疑著回道:“伯爺,那是夫人丟的......”

殷青筠偏頭看了眼關氏憋笑的臉,又看了眼張餘海有些尷尬的神色,一時也有些忍不住笑意,抬高小扇遮住了上翹的唇角。

張餘海咳了聲,將青果子隨手丟回桌上的果盤裡,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揮揮手讓厲嬤嬤退下。

厲嬤嬤抹了抹額邊的細汗,旋即伏低身子退下了。

張餘海這才將目光移向殷青筠,覺著面前的小姑娘面頰雪裡紅霞,比春日裡剛吸取了晨露的芍藥還要嬌嫩幾分,本該顏色極豔,卻又透露著了幾分冷意。

殷青筠俏臉微寒,掩在手下的手指頭動了動,對著張餘海抿唇笑道:“青筠見過伯爺。”

張餘海輕輕嗯了聲,想到最近跟張衍並駕齊驅的關於殷青筠的流言,施施然收回了打量她的目光。

終歸是個養在深閨剛及笄的小姑娘,就算是在宮中養過一段時間,心思又能深沉到哪裡去。

關氏見不得殷青筠轉頭去跟張餘海說話,伸手將她拉了回來板正身子,對著她道:“就這麼說好了啊,等過些日子外頭風聲小了些,你陪我去雲樓聽戲,不許耍賴。”

雲樓是男人慣會流連的銷金窩,裡頭的姑娘嫩得能掐出水來,但裡頭最出名的還是當家花旦的一曲紅梅調,引得京城中多少世家公子流連忘返,給雲樓添了一磚又一瓦。

那兒原就是個聽曲看戲的地方,只是被一群紈絝好色之徒毀了名聲,但幕後老闆嚐到了被一擲千金的甜頭,索性培養了一批能接客的極有顏色的姑娘,只要銀錢到位,什麼都好說。

但那些姑娘又各自只接待一位客人,若是沒被瞧上就轉手賣去低等的勾欄地段,若是瞧上了,一頂粉轎抬到世家公子家裡頭去做妾,也算是飛黃騰達了。

關氏是個豁達的人,雲樓紙醉金迷是一碼事,戲曲迷人是另一回事,況且那兒還尚且算是個乾淨的地方。所以她時常忍不住喬裝前去,運氣好時,去了還能遇見張衍,順手將茶水錢記在張衍頭上。

殷青筠聽了關氏的話皺了皺眉,眼瞼輕斂,有些為難。

張餘海臉色一黑,已然開口聲音低沉道:“那是個什麼地方,你們兩個女子,哪裡去得?”

奈何關氏說一不二,妙目一瞪,哪裡有他說反對的份兒。

張餘海神情鬱憤,揣著手道:“也行......你們去也去得,只是多帶些下人,被叫那些不長眼睛的人衝撞了。”

“知道了。”關氏有些不耐地打斷,並不想給張餘海什麼好臉色。

殷青筠被關氏拉著嘮了好一頓,腦子裡已有些渾渾噩噩,怕接不住下話,甫一見張餘海被關氏如此拂了面子有些掛不住,索性拍了拍關氏的手背,起了身。

“眼瞅著已經晌午了,伯爺回府來定是要和夫人敘話的,青筠也該回家去了,就不再打攪夫人了......”

關氏低笑了兩聲,說著不高興的話,“什麼打攪不打攪的,留下來一塊兒用飯吧,你不願給我做義女,陪我再說說話、吃個便飯總是可以的吧。”

殷青筠別開視線,看向旁邊虎視眈眈的張餘海。

要說這永昌伯府最羨煞旁人的事,大抵就是這兩口子將老夫老妻過得蜜裡調油一般的日子吧,那張衍也活像是個多出來的意外,愣是無法插入自己母親老子的生活裡去。

張餘海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開口勸道:“人家青筠陪你說了一早上,還不夠呢,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把戲,你瞧瞧阿衍那小子,整天玩樂連個人影兒都見不著。”

關氏瞪著眸子,不服氣道:“青筠是個乖孩子,跟那猢猻可不一樣。”

殷青筠頓時抿唇微微一笑,心裡似是泛開了層層漣漪,暖融融的。

張衍整日胡鬧是個猢猻,她又何嘗不是。

他們說到底也算是同一種人。

藉著如今的身份家世肆意胡來,為的就是將水攪渾,各自好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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