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她也來了勁,嘚吧嘚吧道:“而且你不是想讓圭璋當個君子嗎?他最近可努力了!每天都纏著我給他講,現在都會背‘三字經’這三個字了!”
“你現在見到他了嗎?他學得怎麼樣了?能掉書袋子了嗎?”她笑著, 眸中隱含期盼道:“真想見見他現在的樣子啊。”
圭璋現在的樣子……
就算不論圖南,光看圭璋在天海岸的表現, 說是風雅全不為過。
想到當初自己教導他們君子之道時,只有不會說話的圭璋全神貫注聽講的場景,張曦眼神不自覺便溫柔了些,明知對方聽不到, 還是認真回道:“他如今善點茶, 懂音律,出口成章,為人風雅,且精通鑄造, 靈脩亦不差, 已勝世上許多人,你大可放心了。”
杜冉也在他說話時兀自感嘆了半晌生活艱辛, 教偃甲不易,說著說著,彷彿察覺到了什麼,忽然神色一凜,趕緊從懷中拿出一卷靈簡。她正要遞上,又忽然發現不對,忙拿回來用衣服蹭了蹭,這才復又送給他,著急道:“我時間不多,你且聽好,這是第二份靈簡,裡面的東西你以後定能用到,好好收著,若是有可以信任的人,傳給他們也無妨,只是不要用我的偃術做壞事就行。”
似是有些猶豫地頓了一息,她藉著道:“第三份靈簡我快要寫完了,後面託付給圭璋,他自會交予你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替我和圭璋問好!”
眼尖地捕捉到對方用來擦靈簡的衣角上有血跡,可能是受了內傷,不小心沾染的,張曦心憂她的身體,可隔著百年,又無從幫忙。他試探性地碰了碰杜冉的手,卻直接穿過虛影,只能碰到那捲靈簡。
剛一收下,幻境便散了,耳邊還殘留著對方殷切囑咐,眨眼間,他便又回到了霝降臺。
靈簡併不大,拿在手中卻重逾千斤,張曦垂眸細看著上面還有些許殘留的血印,腦中半是杜冉,半是圭璋與圖南,兩方疊加,直令他本就翻湧的心緒更加複雜。
是恩,是仇?
是敵,是友?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腳步聲,抬眸看去,卻是那個煩擾他許久的人。
見果真是自己找的人,圭璋步履快了兩分,玉桂傘微微傾斜,便似從前一般為張曦遮去了這漫天金雨。他墨瞳隱含擔憂,像是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關切道:“歲星告知我你的狀態不對,小太陽,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般無辜的樣子,讓本就有些動搖的張曦也不確定起來。他凝眸觀察面前之人,並未覺出任何異色,呼吸綿長,就連說話聲調也與往日無異,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但圖南與圭璋又為何會有相同的劍意?
難道世上當真有此等巧合?
掌心的紅寶石因為力度過大,邊緣刺得面板有些發疼,他定了定神,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開門見山道:“你可是圖南?”
用的問句,說明對方也處在信與不信的邊緣掙扎,圭璋知道,小太陽應該已經發現了什麼事情,只是一時不能定論。圖南那個身份只做復仇之用,而狐言卻是他得到小太陽信任的最後退路,既然還有迴轉餘地,那就一定要保全。
他面上隱有疑惑,不解道:“小太陽此言何意?圖南……莫非是指南湖疊玉?”
這麼說,就是否定了,張曦理智記得圭璋點茶時的劍意,知曉其中應當是有問題的,可情感上完全不相信對方會於圖南有牽扯。信與不信,一念之間,他沉默半晌,又問道:“你當真不是圖南?”
同樣的問題,連續問了兩遍,全無平日果決善斷,也足見其糾結。知道自己在小太陽心中的地位重到可以影響判斷,圭璋心中歡喜,面上卻愈加不解,輕笑一聲,道:“狐言,自然不是圖南。”
……………………
聽見這個確定的回答,張曦終於有了決斷,將腹中連日來淤塞的濁氣撥出,渾身都輕鬆了不少。他深深地看向對方眼中,認真道:“我信你。”
簡單三個字,卻重逾千斤。
圭璋一頓,握著傘的指節鬆了鬆,形狀姣好的眉毛蹙起,關切道:“小太陽,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張曦搖了搖頭,道:“不過自擾,無需多言。”
“你無事便好。”知曉不宜在此事上糾結過多,圭璋將視線轉到對方手中靈簡上,像是現在才注意到那般,訝異道:“這是……阿冉的氣息?”
張曦這才想起方才幻境中杜冉的囑託,猶豫一息,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去,道:“此乃杜冉在幻境中傳與我的第二份靈簡,和你的一枚眼睛,她還說……你……想我了,要我為她作證。”
圭璋一怔,看著對方隱有窘迫,莞爾淺笑道:“那小太陽想我了嗎?”
張曦:…………
這般直白的話,要張曦當面說出來,簡直比捱上一劍還要難受,只道:“杜冉應當已經回過你了。”
圭璋眨了眨眼,將視線移到那枚紅寶石上,忽而輕聲一嘆,似有些落寞道:“當時我們被八大門派追殺,我為保護阿冉不慎中了埋伏,這顆眼睛就是被打掉的。如今回想起當時情形,除了疲於奔命,竟沒有多少好的回憶了……”
張曦:…………
“小太陽。”圭璋聲音溫潤,帶著幾分傷感,聽起來反倒有些可憐:“只是一句想我了,都說不出口嗎?”
張曦:…………
自重新見到圭璋起,張曦都只看過對方可靠風雅的一面,這般示弱倒是初次,竟有了些百年前偃甲的影子在裡面。他本就吃軟不吃硬,再想到對方受過的苦,也不再堅持。
他輕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對方用月冠束得整整齊齊的頭髮,認真道:“我想你了。”
…………
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分明是自己提出,分明只是為了轉移話題,但在聽到對方親口承認的那一刻,圭璋卻眼神發直,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個反覆問了百年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張曦著實不善表露本心,輕咳一聲,正要說回去調查圖南之事,卻眼前一暗,忽然就置身於一個帶著月桂暖香的懷抱中。
“這是你初次,親口說想我。”將臉埋在對方肩膀上,圭璋聲音悶悶的,帶著難掩的歡喜自布料間傳出,道:“小太陽,我好幸福。”
張曦並不習慣與人接觸,本還有些不自在,聽聞此言,才意識到兩人自見面起均是以禮相待,即便敘舊,言談也並不深入,這句話,當真是第一次說。他遲疑一瞬,隨即也伸出手,拂在對方後背上,安慰地拍了拍,道:“這百年,辛苦你了。”
有小太陽在懷,所有的辛苦,圭璋都甘之如飴,雙手抱得更緊,簡直要把人攥到自己骨血裡。
感受到對方情緒波動,靜靜地任由其抱了許久,見天色漸暗,張曦方拍了拍對方的背,道:“好了,該回去處理事情了,斷腸被圖南所害,多半是與那靈簡背後的勢力有關,我也要去查清楚為他報仇才行。”
圭璋聞言,這才慢慢鬆開手,短暫的失態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