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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央是鎮國公府捧著長大的人間富貴花,與太子衛燼情投意合,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一朝政變,太子被廢。姜央為保家人,狠心斬斷情絲,同新任儲君定親。
分別那晚,少年雙目猩紅,緊緊攥著她的手,幾要將她腕骨捏碎,但也只是笑了笑,放開她,走得決然。
被幽禁的廢太子,連庶民都不如。
只是當時誰也想不到,他會捲土重來,在姜央大婚前夕,把東宮一鍋端了。
姜央淪為階下囚,被家人當作棄子,送進宮討好新君。
再見面,少年狠狠掐著她下巴,冷漠藏在陰鬱的面色下,聲線如刀剮過耳畔,“姜姑娘憑什麼以為,朕會要一個定過親的女人?”
姜央瞥見他袖口沾染的口脂,不自覺紅了眼眶,“陛下既有新歡,去尋她便是,作何把我拘在這兒受辱?”
眼淚順著她嬌豔的面頰一顆顆滑落,全砸在了衛燼心上。
當晚,閡朝上下,從低等內侍到一品大臣,甚至連別國使團都接到急詔,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急忙趕去皇宮。
就瞧見那性情陰鷙、兩手鮮血的帝王,正手忙腳亂幫一個小姑娘抹淚,聲音低柔得不像話,連九五至尊的自稱都忘了。
“我沒有別的女人,真的,不信你問他們。”
大半夜被叫來的他們:……
*
鎮國公府上眾人發誓,當初發現自己站錯隊時,就已經後悔,所以才送姜央進宮,大義滅親,以表忠心。
甚至還有人幸災樂禍,日日翹首期盼她早些被折磨死。
等來的,卻是姜央受封皇后、獨寵後宮的喜訊,和一道抄家的聖旨。
自作孽不可活,他們心頭血都快嘔盡,也是從那一刻起,才徹底明白,“後悔”二字究竟該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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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做了一場望不到盡頭的夢,帶著無邊痛楚和淡淡暖春色,沈黛從黑暗深處驚醒,眼角還沾著溼意。
外間不斷有說話聲傳來,混著錯綜的步子,在逼仄的耳蝸裡衝撞出一派風雨飄搖的氣象。
“到底怎麼回事?好端端出門買個首飾,怎就落水了?燒都退了人還不醒,可真急死我了!”
“夫人莫急壞了身子,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落水的事,老奴問過春纖,說是姑娘回來的路上,叫那華姑娘拉去遊湖。原本大家有說有笑都好好的,華姑娘說給姑娘帶了有趣的玩意兒,春纖她們隨她去取,回來就發現,湘東王竟在畫舫上。”
“誰?!”先前說話的女子一下拔高了聲,“那閻王怎會在那兒?”
“老奴也奇怪。要說咱們國公府和王府之間向來沒什麼往來,可最近不知怎的,外頭都在傳,王爺瞧上了咱們姑娘,要討來做王妃。這回莫不是他瞧準畫舫上沒人,想對姑娘……”
這是在說什麼?
沈黛被吵得頭疼,緊了緊眼皮,有些吃力地睜開。
混沌的光影慢慢凝成一簇有形的海棠,於冰絲帳頂嫣然綻放。天光洩進來,帳幔波光粼粼,像一片起伏的水浪,依稀還散著淺淡的暖香,春風化雨般,一點點撫慰她千穿百孔的心。
是佛手柑的味道。
母親常年患有心疾,爹爹便照太醫吩咐,將家中薰香都換成這味,可以安神。
她小時候受了委屈,只要聞見這香氣,小小的心就有了著落。即便天塌下來,她也是不怕的,因為母親來了。
只是……
“母親?”沈黛惘惘的。
帳外人聽見動靜,忙停下交談,掀開帳子。一張熟悉的面容出現在眼前,眼角眉梢嵌滿了憂思和倦色,見她無恙,這才鬆了口氣,淚水中漾起笑的漣漪。
一如抄家那日,她被重重枷鎖壓垮了身,仍強撐著仰面目送她上花轎,嘴角擠出的一絲溫柔。
“昭昭,我的寶,你要是再不醒,母親可就要隨你去咯!”林氏一把將玉面蒼白的小姑娘牢牢摟入懷中,恨不得揉進骨頭裡。聲音盡數碎在哭腔裡,句不成句。
屋裡人悉數圍聚過來,激動得捏著帕子飲泣,更有人朝天磕頭,嘴裡直念:“老天保佑。”
一張張皆是沈家昔日的熟面孔。
沈黛越發忡怔,視線在林氏身上停了會兒,又茫然掠過屋子。
自己出嫁前的閨閣,沒人比她更熟悉了。裡頭隨便一樣擺設,都能抵尋常人家數年的花銷。單說她身上蓋著的這床錦被,也是禁中所賜,與公主所用之物同品。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死了嗎?怎的瞧著像……
腦海裡閃過一個荒誕的念頭,她的心驟然一緊,抓住林氏的手急問:“母親,現在是何年?”
林氏一愣,“自然是元佑八年。你這孩子,怎的落個水連這都忘了?難不成還燒著?”邊說邊憂心忡忡地伸手探她額溫。
“天佑八年……落水……”
沈黛喃喃著,指甲用力掐了下掌心。錐心的疼痛刺得她倒吸一口冷氣,繼而又剋制不住狂喜。
不是夢,是真的,她真的回來了!回到十五歲這年,顯國公府還未被抄的時候!
無盡的委屈和思念順著四肢百骸湧上來,她咬著唇抽噎,才喚了聲“母親”,眼淚便滾落下來,跟斷絃的珠子似的。嬌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奶貓一樣,不住驚悸地顫抖。
林氏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幫她揩淚。
持家二十多年從未出過錯的人,手裡明明就捏著帕子,此刻卻慌亂到直接拿袖子擦,聲音比手還抖,“昭昭莫哭,昭昭莫哭,你病才好,仔細再哭壞咯。”
想起白日之事,才壓下去的火又蹭地冒了頭,“可是那湘東王在畫舫上對你做了什麼,你反抗,所以才失足落水?”
她雖不懂朝堂之事,但關於這位王爺的傳聞卻聽過不少。
真真是個厲害的主,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弱冠之年就已累下不世戰功,更破了大鄴異姓不得封王的先例。
但脾氣也是頂頂不好,手段又狠辣,動起怒來,那都是要死人的!若誰家有小兒夜哭不止,只消報他的名兒便可了事,保準比說閻王還管用。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她不管戚展白如今多麼得聖心,只要他敢對她女兒下手,她便是拼上這條命,也要將他碎屍萬段!
沈黛卻搖頭,“王爺不曾對我做過什麼,恰恰相反,他還救了我。”
她記得這事的來龍去脈。
陛下欲封二皇子蘇元良為太子,還要賜封她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