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照著名片上的電話打出去。
那邊響起一陣鈴聲,精神抖擻地擊打到她的胸膛上,電話一通,是個陌生的男音,珺艾清清喉嚨:“您好,我是富貴綢莊的老闆,陸先生在我們這邊下了單子,我這邊有點問題需要跟他講一下。”
對方態度還算客氣:“請稍等。”
兩分鐘後,陸克寒靠在辦公桌邊,閒閒地抄手接了電話:“小艾?”
小艾是你叫的?
她想象得到,這個男人此刻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無非是貓逗老鼠的興味。
“....你要的貨我們這邊數量不夠,可能要等一段時間,等下一班南洋的船過來。”
“多久呢?”
珺艾儘量把時間往寬裡說:“快的話一個月,慢的話兩個月,不太說得準。”
“最多給你一個月,那些是要送人的,送晚了就沒價值。”
珺艾深吸一口氣:“貨船方面,那不是我能控制的。”
安少峰捏著一根香菸,不怎麼抽,就是拿在手裡看,倒是輕笑一下:“你覺得這麼粗劣的藉口能糊弄我?還是說你忘了我是做什麼的?”
他將桌上的記錄本攤開,長手指一路往下溜,在一路提前通報的記載上點了點手指:“下個月中旬就會來一班,我給你的時間,足夠你繡出一朵花來。”
珺艾恨恨地掛了電話,為什麼當初徐定坤叫她一起走時,她沒走?
好在店鋪剛開業,很多事情都要忙。開店的錢是少峰出的,她不能辜負了這份心意,起碼要好生經營,把本錢賺回來後還給他。
老是在店裡待著是不足以產生豐厚利潤的,她得出門跟那些太太小姐們打交道,跑了半個月下來,發現這活兒沒有想象中的難。也或許是她早準備好了要應付困難,於是小困難也不再是障礙。
陪著她們無非就是說幾句嘴甜的話,分享一下時髦的玩意兒,再深一點,便是談談男女之間那檔子事。
這事兒放在以前,她是萬萬談不出來的,也沒什麼資格好談。然誰知道曾經的無數敗績,也會沉澱出不一樣的鎮定出來。
於是她在一群年輕的小姐們眼裡,卻是有幾分可貴的“軍師”作用。
當然她不會給出具體的建議,這是不穩重的行為,她只會點一點自己認為不恰當的地方。男人向來是留餘地的,女人自己也要留餘地,其實就這麼簡單。
這些事很耗人精力,她一個人分身乏術,於是又招聘了兩個女人,一箇中學畢業有點經驗,一個是貧寒的大學生,大學生嘛自然是非常吃香的。
她把這兩個人派出去,多少還是起些作用。
珺艾給她們算提成,窩在二樓的茶室裡算賬,夥計輕手輕腳地上來,說要賬的來了。
起身走到欄杆邊,下面站著的青年,果然就是阿南。
珺艾盯著他看,都說人的要講究平衡,講究心理平衡,這裡失去一點那裡就得找回來,不然遲早要生病要發狂。
她享受著盯視阿南時春風拂面的情緒,阿南忽的地抬頭,正跟她對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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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門
8.送上門
樓上寶藍的身影一閃,消失了,夥計從樓梯上下來,叫阿南上去跟老闆結賬。
樓道自然是窄的,牆壁上掛著一盞壁燈散發出悠悠的黃色光線,時間不早不晚的,外面的太陽還沒落山呢,這就點上了燈,這老闆也不是個節省的人。
阿南上到二樓來,二樓的格局算不上寬敞,前主人信教,窗戶打造成波斯波紋的白色風格,將對面的房子切割成細密的碎末。
靠著這面窗戶架著一張大桌子,桌上亮著白色的翡翠白玉燈,溫小姐端正地坐在那裡,右手搭在攤開的賬本上,手裡捏一隻黑色發亮地鋼筆。她是坐得很端正,身後卻是鏤空的木質門簾,門簾後是休息的地方,於是她便無端端地給人一種隱秘感,像是隨時能做點什麼。
二樓光線昏暗,白玉燈和夾角巷道中微薄的光打到她的臉上,她對著他笑著,語氣大方親切:“你來啦?是不是來得太晚了?”
阿南不是白痴,這幾年在外做事,見的東西多了,一眼就能看出她那點小心思。
兩人隔著桌子相對坐下來,一個是疏離冷淡的青年,一個是不怕人盯看的年輕女人。
珺艾跟他講話,他總是不太回覆,這沒關係,他總不能不要錢給她白做工吧?
“你看看賬單,看數字對不對。”
阿南這才主動地接過了賬本,快快的看去,他對那些數字熟悉地不行,掃一眼就看得七七八八。
“沒錯,是這個數。”
珺艾慢慢地哦了一聲,黑壓壓的長睫毛下閃著盈盈的光澤,忽然懊惱地點了點桌子:“你也算客人,我都忘了給你倒茶。”
阿南就那麼坐著,並未跟她搶著坐倒茶這件事。
阿南的表現讓珺艾覺得很有意思,很有點大男人的派頭,她的心靈趨向鮮活,神經趨向興奮雀躍,從座位上起身,提了茶壺繞過桌沿,跟青年錯著肩膀伏下身去。
她的肩膀擦過他的,嗅到男人身上乾淨但不太純淨的氣味,他肯定是洗過澡才出門,只是長期做著勞工的活計,衣服上的油漆味是洗不掉的。
澄紅的茶水咕嚕嚕地落進巴掌大的茶碗裡,涼涼地水花濺到阿南手背上,他的食指神經反射地動彈一下,眨眼又是一副不動彈的模樣。
珺艾一面倒茶,一面用側臉感受著男人的安靜的氣息,她笑著偏過臉來,再近一分幾乎就要親到阿南臉上。
“你看著心情不太好,是家裡有什麼事嗎?”
這話說完,她也就直起身來,改而靠到水波紋地窗戶邊上,擺出一個輕鬆又婀娜的姿勢。
阿南跟著偏過臉來,神情晦暗,沒有跟她交心的意思,他把賬單數額報了出來,意思是你趕緊結賬。
珺艾挑眉,輕輕地咬一下嘴唇,到底還是過來拉開抽屜,從裡面撿出一個信封給他。
阿南數都沒數,直接起身說告辭。
珺艾來不及說把書籍給他,這人已經快步下去,她要追過去的話就太難看了。
隔了兩天,珺艾提著一捆書走在一片灰暗陳舊的民房區,她撐著一把黑色陽傘、裹一身黑色有款型的雨衣,一路都走得很小心。這裡的屋子亂搭亂建,好些地方會突兀地橫出一截木頭的屋子懸在上面,街道中間混亂交錯著電線和晾衣杆,洗得發白地衣服飄得到處都是。
她從徐工那裡得來阿南的地址,好不容易進了一棟灰水泥的樓房,氣喘吁吁地爬到頂層的五樓敲開最末尾的房門。
是阿南開的門,他穿一件白色背心,頭髮凌亂地搭在額頭上。
珺艾往裡看去,沒看到其他人,於是自然地從他身邊擠進去:“聽徐工說你還在自學,我帶了點書,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這個五樓都是額外用木板搭建的,一切都顯得非常不可靠,腳踩在地板上發出咯吱的聲音,四張上下床擠在並不寬闊地空間內。
珺艾自顧自地把書本擱到牆角唯一的方桌上,一轉身時驚得一跳,阿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