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
就算兩人都不說話,就這麼安靜的摟在一起,也覺得很安心很舒服。
之前因為害羞,她沒好意思一直盯著單世鈞的身體看。現在,倒是能好好看看他了。
男人身上有很多傷疤,大大小小,什麼樣的都有。
醫生這職業,就是這點不好,光是看著那些傷痕的形貌,曲筱陽就能精準地判斷傷勢怎麼來的……哪些是燒傷、燙傷,哪些是鈍器傷,哪些是槍傷,她都能一一說出來。
曲筱陽不想說話時,就用手指一個一個數過他身上的傷痕。
每數過一個傷疤,她的心就多痛一分。
這個人竟然到現在還活著,不得不說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單世鈞覺得有些癢,握住她的手指。
“你再撩我,後果要自負哦。”
曲筱陽沒說話,低嘆一聲,低頭吻了吻他的心口。
肩頭往下靠近心臟的位置,有一個星芒形的傷疤。
那是這個男人用生命愛著她的痕跡。
曲筱陽撫摸著那道疤,問:“有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
單世鈞笑了兩聲,胸口跟著微微顫動一下:“你問,我一定知無不答。”
曲筱陽抬頭看著他:“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單世鈞彎了彎嘴角:“很早之前。”
曲筱陽來了興致,伸手勾勾他的下巴:“很早是多早?”
單世鈞垂眸看她:“你猜。”
曲筱陽想了想:“總不會是我們第一次相親的時候。你那個時候可嫌棄我了。”
“我沒有嫌棄你。”單世鈞哭笑不得,怎麼這一頁還沒翻過去呢?
曲筱陽搶白說:“那至少對我沒什麼興趣。”
單世鈞握著曲筱陽的手,慢慢道:“不是對你沒有興趣。之前不是說了嘛……我那個時候,咳,是裝的。”
終於套出某人話來,曲筱陽忍俊不禁,趁勝追擊:“哦?那你那時候再見到我,是不是欣喜若狂,按捺不住內心的蠢蠢欲動,還要裝高冷?哦不對,你把這輩子的演技都用在演一個鋼鐵媽寶直男癌上了。”
單世鈞有些無奈,又覺得有些好笑,勾起手指,輕輕颳了一下曲筱陽的鼻子:“曲醫生,你打算什麼時候放過我?”
曲筱陽兀自笑了一會兒,才正色道:“我以前只當你是為了快速甩掉相親物件才那麼做。現在我倒是真的明白了。”
單世鈞低頭,視線正對上曲筱陽的。
曲筱陽抬手輕輕摸了一下男人的臉:“你當時其實是覺得,自己經常出生入死的,不適合跟任何人談戀愛。索性就狠狠心,把任何可能性扼殺在萌芽裡。”
單世鈞笑了笑,微微點一下頭:“嗯,是這個想法。”
“差一點你就成功了。”曲筱陽嘆了口氣,“幸好我是個透過現象看本質的人。”
單世鈞笑:“嗯,感謝曲醫生的明察秋毫。”
曲筱陽忽然想到什麼,抬頭看他:“讓我看看你腿上的傷。”
“嗯?”單世鈞意味不明地一挑眉,“剛才還沒看清楚?”
他那個傷在大腿的內側,位置稍微有那麼一些……不可說。不是最親密的人,一般是不可能看到的。
曲筱陽輕輕擰了他一下:“你夠了。別貧了,讓我看一下。”
那是一個不太規則的圓形傷疤,和大部分的槍傷一樣。只是這一個,明顯又比普通經過正經手術治療的傷疤看上去更猙獰了些,外緣是一圈不規則的鋸齒形。
曲筱陽輕撫那道疤,嘆息:“一看就知道你當時沒有好好養傷,是不是也沒遵醫囑,及時去醫院拆線?”
單世鈞垂眸:“嗯……當時條件不允許。抱歉。”
曲筱陽搖一搖頭,看著她,認真道:“以後我守著你,不會讓你再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了。”
單世鈞又笑了那麼一笑,復又握緊曲筱陽的手:“那就請曲醫生務必守好我。”
曲筱陽伸出手指,輕戳一下他的前額:“話說,你可真能裝啊,身份的事,竟然瞞了我這麼久。你跟我說句實話,再次見到我時,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單世鈞眸色繾綣而溫柔:“開心。能真正認識你,真的很開心。”
頓了頓,他輕嘆一聲:“我本來以為這輩子會就這樣,孤獨終老的。”
曲筱陽覺得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要不要這麼悲觀。”
單世鈞搖一搖頭:“我之前對情愛一事,看得很淡。本來也不覺得會遇上能讓我動心的姑娘了。”
“不過現在感覺,上天還是眷顧我的。我想,我是個幸運的人。”單世鈞翻過手掌,與曲筱陽十指相扣。
單世鈞其實一刻也沒將曲筱陽忘記。那個心地善良,勇敢堅強的小醫生,從一開始,就在他記憶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所以當他再一次和曲筱陽相遇,還陰差陽錯地建立了這樣深厚的羈絆時,他是真的,第一次,對命運充滿了感恩。
曲筱陽微微一笑:“我也是。”
*
這天中午在醫院食堂吃飯時,肖毅不知打哪兒出現,徑自走到曲筱陽對面坐了下來。
“聽說,王霞的事解決了?”
曲筱陽點頭:“慫了唄。一見網上輿論一邊倒,消失得比逃命還快。”
肖毅看著她:“你還繼續追責嗎?聽張主任說,你之前已經找了院方代表律師起草律師函了。”
曲筱陽莞爾:“已經寄出去了。”
她撐著下巴,看向肖毅:“成年人了,總得為自己犯過的錯付出代價。賠款追責什麼的,其實我無所謂,但我覺得醫鬧這件事不應該輕易原諒。否則,醫鬧成本這麼低,以後那些有心之人豈不是動不動就利用這個來訛詐醫務人員?”
肖毅微微笑了一下:“我覺得你做得對。”
曲筱陽給了他一個眼神,有點小得意的樣子:“那是,這虧我可不能白吃。趁這次機會,得給同僚們漲漲信心。”
肖毅神色複雜地看著曲筱陽,似乎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抱歉。”
曲筱陽啃糖醋排骨啃得正起勁,冷不防聽見這一聲語氣誠懇的道歉,都沒回過神兒。
但見肖毅神色,卻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曲筱陽摸了摸鼻子:“好端端的,道什麼歉?你是吃錯藥了,還是做什麼虧心事了,肖主任?”
她本來想用一個玩笑化解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
然而肖毅沒有給她打太極的機會。
他沉默兩秒,看著曲筱陽,認真地說:“如果我早點答應給老太太手術,也許她不會……”
“肖毅,”曲筱陽打斷肖毅,也認真地看著他,“幹我們這行,沒有也許,也沒有萬一。你不能這麼想。如果每次判斷,每次手術,我都要去想‘萬一’,這醫生還怎麼做?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