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毛處長對上官雄的態度是個謎。同時,更覺得上官雄本人就是個謎。
對於揭開謎底,她充滿了好奇與慾望。
大戰前夕的短暫寧靜,對於長江沿岸的老百姓來說,難得在戰爭的陰霾裡享受太平的陽光,而對於前線幾十萬大軍來說,無論敵我雙方計程車兵都清楚,這也許就是自己此生最後一個明亮的早晨。
沒有誰知道衝鋒的命令何時下達到自己的部隊。
日寇計程車兵。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卻犯下了人類戰爭歷史上最為罪惡的滔天罪行--大屠殺、毒氣彈、燒殺**可謂無惡不作。而國軍計程車兵嚴陣以待。以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同仇敵愾,隨時準備為捍衛國土獻出年輕的生命。
九江以西的狹長地帶。在廬山、幕阜山的崇山峻嶺之間,國軍將士沸騰的熱血,使每一寸土地、每一棵小草都被深深感染,隨時準備發出一個古老民族震天駭地的怒吼。
在距他們只一步之遙的身後,江石州的民眾們面臨戰火隨時可能延伸到家門口的驚恐時,難得有了一次歡欣鼓舞、喜逐顏開的歡呼,因為在幾天前,在江石州的仁愛醫院裡,又一起日特諜報案件告破,年輕的中校軍官趙傳凱成了當地人們心目中的英雄,英俊的照片不僅登上了中央日報,還被蔣介石授予青天白日勳章。這次案件的告破,除了能夠振奮前線軍民計程車氣,更重要的是蔣介石想借此改變國人對中統、軍統特務的看法。因為在全國形成民族統一戰線後,***和各民主黨派都強烈要求國民黨取消各種特務組織。包括許多國民黨軍政要人都對政府濫用特務手段頗感憤怒。同時,被特務殺害的張必克也被國民政府追授為烈士,其骨灰被***長江局迎回了武漢。
在人們讀著號外奔走相告的時候,江石州的碼頭上迎來了一艘輪船。在為數不多的旅客中,有一個身材中等,步履平穩,始終面帶微笑的男子非常引人注目。因為江石州的地方政要都在碼頭上夾道歡迎他的到來。
老三遠遠地望著來人,對身邊的趙傳凱說道:"真他媽的夠風光的。他就是從***投誠過來的遊擊專家石東林?還真沒看出又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
"怎麼就沒有什麼不同?"趙傳凱把下巴一揚:"看看人家,畢竟是在紅軍裡呆過。連軍裝都不穿就來上任了,聽說還是個少將。這要是國軍自己培養出來的少將,那還不在前呼後擁的衛隊中神采飛揚地走馬上任?你看,他就一個人來,連個隨從都沒帶。"
"再怎麼說也是個叛徒!"老三笑道:"只是尷尬了我們的高志彬總指揮了,這官帽子還沒戴上半個月吧,就給換成了副的,就連這幾天來站里約鍾組長都焉了半截。"
"別聊他了。我們還是認認真真地搞好警衛工作,在船上出事該他倒黴,上岸再有問題總部就要那我們是問了。我到前面去看看。"
老三點了點頭:"那我到那邊去看看。"
正因為石東林的到來,軍統和丨警丨察局都忙著負責他的安全,卻忽略了同船抵達的另外兩個旅客,他們是***東南分局派到江石州來開展工作的。
走在前面的是洪國軍。四十出頭,他將出任江石州新的工委書記,全面領導江石州地下黨和雲山抗日遊擊大隊的工作。跟在他身後身高馬大的年輕人叫呂強,三十歲不到,原是新四軍特務營三連的副連長,這次來江石州將擔任鋤奸隊隊長。
在大戰即將爆發之際,國共兩黨都同時盯上了並非戰略重地的江石州,同時派出要員進駐該地開展工作,不能不說是個比較奇特的現象。或許兩黨都覺得這裡是自己力量比較薄弱的地方,都迫切希望加強對江石州及其周邊地區的影響力吧。
而奇怪的是,一向敏感的日本人卻放棄了自己在這一地區的情報網,從而使得在以後的作戰中吃盡了苦頭,讓岡村寧次嚐到了自己種下的苦果的滋味。
洪國軍和呂強來到江石州後,並不急於到蓮花路的書店去接頭,而是找到了一家旅館住下。根據他們的分析,張必克來江石州就是先與工委聯絡的,但此後音信全無,直到他犧牲後長江局才從國民黨那裡得到訊息,因此,他們對江石州工委不是十分信任。按照他們的計劃,兩人先要在城內住幾天,以瞭解當地的風土人情,之後再想辦法上山與游擊隊匯合,最後才是進行恢復和建立江石州新的工委的工作。
國民黨的黨政要員此時正在贛鄂大酒店為石東林接風洗塵,而洪國軍和呂強則在江石廣場上散步,就在這時,洪國軍看到一輛黃包車從自己的身邊一閃而過,但在敵後地下工作的多年經歷,使他練就了過目不忘的本領,他一眼就看到了車子上坐的那人像是在那裡見過。在江石州能夠遇到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跟了過去。
好在黃包車就在不遠的仁愛醫院的門口停下,那人在付過錢之後便直接進了醫院。"上官雄!"
洪國軍驚異得差點叫了出來。
他沒有見過上官雄,但卻在張必克那裡看到過上官雄與張必克的合影。他也知道上官雄是書生髮展的地下黨員,書生在長征途中犧牲後,張必克是他唯一的上線,也是唯一見過他並知道他是自己同志的人。洪國軍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個小小的江石州,在張必克犧牲的地方,他竟然無意中遇到了上官雄。
這次從上海東南局轉道武漢來江石州時,長江局的領導就讓他去完成張必克未完成的遺願,繼續尋找上官雄,沒想到剛剛一上岸就碰見他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掌櫃的,"打扮成夥計的呂強看著他跟著那輛黃包車,於是問道:"是不是有什麼情況?"
洪國軍點頭道:"遇到了過去的一位同志。"
"哦,那要不要接觸一下?"
洪國軍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以後再說。"
石東林離開贛鄂大酒店後,立即召集趕到市黨部召集軍政會議,在座的除了他以外,還有軍統江石州站站長成森、抗日縱隊副總指揮高志彬、副總指揮兼守備大隊大隊長萬麻子、縣長曹愛林、丨警丨察局長黎榮天、靖衛團團總唐懷義、抗日縱隊情報處長老三、執法隊長趙傳凱、電訊組長鍾雲惠和抗日縱隊雲山抗日遊擊大隊聯絡官徐鐵,以及他的機要秘書曾玲。
在紅軍隊伍裡任職時期,作為軍事幹部,他對政委負責制就頗有微詞,現在作為投誠人員來到國民黨的隊伍裡,作為軍事指揮官。他不僅要受國民黨黨部的秘書長節制,還要聽命于軍統總部,甚至對中統和三青團都要忌憚三分。這更使他敢怒不敢言。但經歷過***的肅反,又在軍統特訓班呆了幾年,使他積累了不少應對政治事件的經驗。而處理好各種派別和勢力的關係對於他來說,已經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時,他給自己這次出山定的處世原則就是為人低調,遇事謙讓,韜光養晦。
從名義上講,今天在座的都是他的部下,都歸他統一指揮,但他心裡明白,在場的人不多卻是魚龍混雜,個個都有很深的背景,除去副總指揮高志彬是個單純的軍人外,其他人不是地頭蛇就是***,而機要秘書曾玲更像是一根紮在後脊樑骨上的鋼針,讓他渾身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