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都不知道怎麼擺了,“有的,說了好多話,可是我、我現在說不出口。”
陳又涵什麼都想不起來,只剩下一些支離破碎的糜亂片段。他反覆地夢,心裡有一種幾乎要溢位來的甜蜜,可醒來發現是伍思久,氣泡破碎,美麗的幻覺消失了,留下乏善可陳的灰敗。
伍思久走到他身邊,面對著寬闊壯美的江景擁抱住他,臉貼住陳又涵的胸膛:“剛洗澡的時候好痛。昨天進了玄關你就開始吻我,在沙發上做了一次,地毯上做了一次,床上又做了一次。又涵哥哥,”他揚起精緻的下巴,懵懂而羞澀地嘟囔:“我今天都沒辦法好好上課了。”
聽他如此撒嬌,陳又涵無動於衷,意味堅定地推開他:“我幫你叫了車,下樓吧。”“我還有機會來嗎?”伍思久眷戀而著迷地在玄關要與他擁吻,再次遭到拒絕,只得圈著他脖頸像小動物般地貼住:“又涵哥哥,我特別想你的時候,可以來這裡等你嗎?”
陳又涵開啟門送客,面無表情語氣冰冷:“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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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針停留在十,分針剛過兩格,今天是週六,這個時候給葉開打電話,應該不過分。
陳又涵拎著噴壺走進陽光房給花草澆水,邊撥出了葉開的電話。
嘟聲三響,被接起。
背景音嘈雜,原來這麼一大早就在外面。
陳又涵按了兩下噴壺,看水珠綴上天堂鳥墨綠色的葉紋,漫不經心問:“在哪兒?”
“在外面。”葉開衝路拂擺擺手,拒絕了果味飲料,指了指冰可樂。路拂使壞,把帶著冷凝水汽的聽裝可樂貼上葉開胳膊,葉開躲了一下,沒忍住笑了一聲。
陳又涵捕捉到,手裡的動作頓了一頓:“好久沒見你了,吃個飯吧。”
“這週末不行。”葉開拒絕掉,“今天約了人,明天要寫作業。”
“那下週末吧,幫我分個手。”陳又涵放下噴壺,在灑滿陽光的飄窗軟墊上坐下。
葉開狐疑:“你又和誰分手了?”
陳又涵從腦子裡搜刮物件,沒找到,隨口胡謅,“一個模特。”
“啊?”葉開猶豫了一下。葉瑾的工作和娛樂圈有交集,他不能當著圈內人和陳又涵演情侶,弄巧成拙傳成真的就麻煩了。“這次不行,你找別人吧。”
操,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陳又涵從胸膛裡悶出一聲沮喪的低笑,“你怎麼這麼難約。”
“又涵哥哥,”葉開回頭看了眼已經超級不耐煩了的路拂,笑道:“你今天好奇怪,到底找我幹嗎?”
一句“想你了”停頓在嘴邊,陳又涵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恢復玩世不恭的語調:“沒什麼,就是有點無聊。”
路拂耐心徹底告罄,兩手插在工裝褲裡叫葉開,後面加上“同學”二字,聽著有股很親密的味道。
陳又涵聽到了,手指無意識地掐下一片香水檸檬的葉子,問:“你幹嗎呢?”
葉開準備掛電話,語速很快地回答:“跟同學逛漫展,先不聊了。”沒等陳又涵再說什麼,又立刻追加了一聲“拜拜”,陳又涵便也只好說了聲“拜”。
掛掉電話,陽光房重又陷入寂靜。
“又是你那個哥哥?”路拂勾住葉開肩膀。
葉開“嗯”了一聲,調出日曆,在下週五記下一則代辦:約陳又涵。
“你們年紀差這麼多,能玩到一起去嗎?”路拂的調子永遠是懶洋洋的,“大十六歲確定沒有代溝什麼的嗎?”
葉開笑了笑:“幸好,他還沒嫌棄過我幼稚。”
路拂很囂張很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葉開,你家裡把你教得太好了,拜託你拿出點豪門少爺的氣勢好嗎?”
如果不刻意去打聽的話,根本不會知道這個人就是校董主席瞿嘉的兒子。
路拂記得他換寢第一次見到葉開,他剛升高一,比現在矮一點點,瘦削挺拔,恰到好處的禮貌和疏離,給人一種很舒服的分寸感。家裡沒有礦要繼承的路拂常被葉開的意志力折服。青春期的孩子多少都有點犯懶,但他從沒有在葉開身上看到過任何放縱的影子。他對感興趣的東西刻苦,對責任內的事情盡力,鬆弛而堅韌,凌厲而遊刃有餘。
天翼新進校的往往先注意到葉開這個人,才會後知後覺地被告知:“哦,原來他就是傳說中的葉開啊!”
“你這麼時刻為別人著想,以後會被欺負的。”路拂語重心長,像個過來人似的教育他。
葉開笑道:“為什麼要把別人想得那麼壞?”
“你有很多別人沒有的東西,有人因為這些愛慕你,自然就會有人因為這些嫉恨你。”
“你這學期邏輯學選修課是不是準備拿滿分?”
路拂:“……行吧,屢教不聽的葉小少,我只能祝你天天走花路了。”
花路沒走到,倒是週一就和伍思久狹路相逢。
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伍思久時間不多,他看了葉開的課表,選在他體育課結束的時候碰上。剛好是體能測試,葉開跑完一千米,額上都是汗,乍一碰到伍思久,他有點蒙。他還記得伍思久特意和自己說在和陳又涵平等交往,被陳又涵否認後,他心裡就給這個人扣了分。
“又碰到了。”家教不允許他視而不見,他平緩了下呼吸,笑道,“好巧。”
是像的。
可是他更漂亮,而葉開更貴氣。
漂亮是他自己憑基因努力的,貴氣是什麼?貴氣不過是命運贈送的一份不公正。
伍思久衝他揮了揮手:“是挺巧的。”突然想起來似的,擦身而過後回頭問他:“原來你也會畫畫啊?”
莫名其妙。葉開停住腳步,“怎麼了?”
“沒什麼,看到陳又涵玄關那裡掛了副半面佛油畫,下面是你的簽名。”伍思久讚賞道:“沒想到你畫畫那麼厲害。”
“不是我畫的,是——”葉開的聲音戛然而止,那種遊刃有餘的味道崩裂,只剩下強自支撐的鎮靜:“你去過他家了?”
伍思久點點頭:“那個海螺化石也是你送的嗎?聽說能在珠峰上撿到海螺化石的人都很幸運。”
在南極旅行的時候,葉開曾有幸見到過冰山譁裂的壯觀景象。
漂浮在藍黑海面上的巨物寂靜無聲,散發著幽暗的、藍瑩瑩的光。由一聲不被人察覺的咔嚓聲開始,它裂開一道細小的裂縫。碎冰滾落,裂縫持續擴大,轟然的一聲巨響後,冰山一分為二。它開始沉底,像一艘船一樣,沉入黑暗、冰冷而寂靜的海底,徒留可憐的十分之二繼續平靜地漂著,等待著下一次的譁裂。
海螺化石是葉開在珠峰找到的。5200米海拔石碑的半徑五米內,他撿到的機率就像是被流星砸中。送給陳又涵的時候像送出獨一無二的幸運。對,那是去年陳又涵的生日禮物。他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