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潑了似的,女鬼尖銳淒厲地叫了起來!
她陰毒地盯著孟棲。
“走!”孟棲說。
他見地板上的黃都都還在傻愣,二話不說,提起他領子就往後退,一直退到沙發前面。
那女鬼迅速閃了過來!
她指甲開始瘋長,目標正是客廳沙發中央的孟棲和黃都都,孟棲一直用木劍避開指甲!
可指甲居然不怕木劍!
失策了!
孟棲神情凝重,沒想到第一次練手,就有把自己摺進去的可能,他重生可不是為了這種結局,他咬咬牙,咬破了右手食指!
“你在幹什麼?!”黃都都驚呼。
他只在電視劇裡看到過這種場面,咬破手指這種事,他以為都是電視亂編的,沒有依據,誰牙齒有這麼鋒利啊,還能一咬咬出血。
可現在他信了。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金光速現,覆護真人!”孟棲沾著血,直接在空中畫起了符。
最後一字落下。
客廳裡金光乍現!
黃都都完全呆住了。
女鬼淒厲叫了一聲,迅速縮回了指甲,不僅如此,她的指甲碎成無數截,兩隻手冒著黑氣。
她恨恨地盯著他們倆。
孟棲強撐著身體,感覺胸口傳來一陣陣痛,腦袋裡也開始冒金星,身上力氣也沒多少。
完了。
看來他們得交代在這兒了。
女鬼尖銳地叫了一聲,孟棲看過去,彷彿看到她在嘲諷他的自不量力,她慢慢靠近……
“砰!”地一聲!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孟棲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黃都都,黃都都的手還在抖。
他剛才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女鬼頭上扔,一向投籃不準的他,這一次居然砸中了,直直砸在女鬼額頭上。
黃都都顫巍巍說:“你,你別想傷害我孟哥……”
杯子碎了一地。
孟棲總算覺得哪裡不對勁了,這女鬼怎麼好像對黃都都額外寬容一些,方才打鬥時,女鬼有意無意避開黃都都,這次也沒避開茶杯。
憑女鬼的本事。
她完全有能力躲開的。
孟棲若有所思。
只見女鬼用哀怨的眼神看著黃都都,沒攻擊,也沒動,就這麼看著他,莫名有點傷情。
黃都都起了雞皮疙瘩。
“焦郎。”出乎意料,女鬼的聲音很好聽。
在座兩人都愣住了。
黃都都從沙發上抓來一個抱枕,警惕地抱在胸前,還不忘偷偷把孟棲往身後拉。
他結結巴巴:“什,什麼?”
女鬼安靜看他:“焦郎,你不記得我了嗎?”
這句話是對著黃都都說的,他差點嚇尿了,想哭:“不……不記得了,你肯定認錯人了。”
女鬼幽幽開口:“是我。”
“你真認錯人了。”黃都都驚恐之後,難得冷靜了下來,他看這女鬼開始說話,而且有邏輯,說明是個可以溝通交流的鬼。
只要能溝通。
那就不是什麼問題。
“那個——”黃都都側過頭,還是有點不敢看女鬼的樣子,怕晚上做噩夢:“你是不是有要找的人?他叫什麼名字?你告訴我,我幫你找,你的心願我都幫你達成。”
女鬼淒涼地笑了兩聲。
她口中喃喃:“你不記得我了。也是,一千年了,你已轉世,而我卻是這番模樣。”
黃都都怔怔看向她。
“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葦一時紉,便作旦夕間。”婉轉深情的聲音如黃鶯歌唱,可藏不住憂傷,女鬼看著黃都都:“……這是你曾對我說過的氣話,你埋怨我,怕我隨了父兄的願,嫁給別人。”
“啊?”黃都都一臉懵逼。
孟棲震驚:“劉蘭芝?”
女鬼這才看向孟棲,似乎不解他怎麼認識自己:“你認得我?”
孟棲何止震驚,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女鬼居然是《孔雀東南飛》裡面的女主劉蘭芝!
是了,劉蘭芝投河而死。
這女鬼全身臃腫,披頭散髮,孟棲在一開始就知道她是水鬼,要不然怎麼會藏在魚缸裡。
他算出她是千年厲鬼,卻怎麼也想不到,這女鬼居然是劉蘭芝,那個賢惠又多才的女子。
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
如此優秀的女子,就是放在現代,那也是堪稱才女。她在十七歲嫁給了焦仲卿,兩人很恩愛,可婆婆卻不喜歡她,把她遣送回孃家,她和焦仲卿情比金堅,焦發誓不會負她,可婆婆卻要把秦羅敷介紹給相公,而她的兄父又來給她說媒,兩人本是恩愛鴛鴦,卻不得不被這世道所捆縛。
得知妻子說媒的事,焦仲卿氣沖沖來到她家,對她賭氣說:當初說好的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我看吶,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葦一時紉,便作旦夕間,你要攀富貴那就去吧!
後來,劉蘭芝投了河,焦仲卿得知此事後,在庭樹下徘徊,自掛東南枝。因此,也才有了後人所說的“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此故事被傳為佳話。
孟棲回過神,他體力恢復了一些,勉強靠著沙發:“……你剛才說,他是你的焦郎?”
他手指著黃都都。
黃都都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我我我……我不是膠囊,你也不要吃我。”他腦子亂的很。
孟棲:“……”
女鬼也沒了攻擊他們的慾望,也許是這一千年都沒人跟她說話,那些話她都憋在心裡,這時,見這道士孱弱得很,便沒放在心上。
她冷笑著說:“世人只知道我投了水,焦郎一尺白綾自盡。可又有誰知道,他竟娶了那秦羅敷為妻,他並不曾殉情於我,說好的共赴黃泉,他卻獨自一人苟活於世!”
“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呵呵,笑話!若是殉情,為何徘徊,為何猶豫,他分明是想讓人瞧見,然後尋個小廝替了他!”
“可憐我傻,竟信了他。”
“我在黃泉路等著他,他遲遲不來,我便來尋,可卻瞧見這可笑一幕。為保全他焦家榮譽,他竟讓那假扮的小廝與我同墳同墓!”
“什麼佳話,都是笑話!”
“他與秦羅敷隱姓埋名,五年生兩子,他可知,我日日徘徊於他的庭院,日日見他與秦羅敷調情嬉戲,我怎麼能忍,我怎麼能……”
女鬼越說越激動,她眼睛逐漸變得血紅,她盯著黃都都,又冷靜了下來,慢慢走近他。
“焦郎……”
她緩緩吐出兩個字。
孟棲暗道不好,可他身體已經很虛弱,剛才畫那符,就已經用去了他周身的精力。
黃都都愣愣看她。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劉蘭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