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往電梯走去。

進了屋，陸世欽沒忍住問程百川：“伯父，您是怎麼進小區的？”

程百川哼了一聲，跟在他身後換鞋：“我當然有我的辦法！”

事實上，程百川坐上高鐵後，越想越不是滋味，剛坐了一站，便下車買了返程票重新回寧城。

他的女兒他了解，從小到大獨立慣了，遇到什麼事都自己扛，就怕讓他跟著擔心難過。

在寧城呆了兩天，程夢白究竟是真的開心還是強顏歡笑，他看得出來。雖說不忍心戳她的傷疤問她離婚的事，可程百川想來想去，還是不甘心，便決定從陸世欽這兒入手。

也幸虧之前程夢白跟他提過婚後的住所，還給他看過陸世欽的照片，程百川這才找到了御瓏華府。

誰知到了門口，居然要通行證才能進去。

程百川在外面守到晚上，越想越氣，乾脆去附近超市買了把雞毛撣子，想著見面先抽一頓再說。

好在之後有住戶經過，他便跟在人家後面混了進來，守在陸世欽住的那棟樓前。

聽完整個經過，陸世欽又無語又好笑：“爸……”

程百川一個眼刀掃過來。

陸世欽忙改口：“伯父，萬一我今天直接去的地庫呢？”

程百川哼了一聲：“這不是沒去嗎？”

陸世欽請他在客廳坐下，想了想，又把雞毛撣子放到離他最遠的沙發，這才去泡了杯茶給程百川。

隔著茶几面對面坐下後，程百川沉著臉，單刀直入：“說說，為什麼欺負我們夢夢？”頓了頓，“是不是你看她一個人，背後沒人撐腰？！”

說到這裡，程百川嗓門又大了起來。

陸世欽連忙求饒：“伯父，我真沒有欺負她！我疼她都來不及！”

程百川哦了一聲：“疼到離婚？”

陸世欽：……

程百川看他一眼，忽然沉沉地嘆了口氣，說道：“照理說，你們都離婚了，我不該來找你麻煩。但我的女兒，她……她是我的女兒，我的心肝寶貝你知道吧？那天她在電話裡哭，她長這麼大，什麼時候那樣子哭過！”

陸世欽忽然想起在病房裡，他說程夢白連離婚都沒哭過，然後程夢白說“哭了的，沒讓你看見而已”。

他一時語塞，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痠疼，說不出話來。

程百川說：“夢夢她倔，愛面子，今天我來找你，完全是我自己的想法，跟她沒有關係。”

陸世欽點點頭：“我明白。”

程百川看了他兩眼，其實程夢白的倔脾氣完全是遺傳他的。他想問問陸世欽，還有沒有從頭開始的可能，卻又拉不下這個臉。

可是，想到程夢白哭成那樣，程百川又覺得，他這張老臉還算得了什麼。

“你跟我們夢夢，真的就這麼結束了？”他梗著脖子，硬邦邦地問了句，可眼中卻全是柔軟的期待。

陸世欽親情緣薄，此前從未把親情看得太重。可自從與程夢白重逢以來，看她當初為程百川的事奔波，就連跟他結婚都是為了程百川的賠償款，陸世欽忽然覺得，親情就是世間最璀璨的珠寶，只可惜他沒有遇到。

這會兒見程百川又為了程夢白來找他，陸世欽動容之外，又生出些許羨慕。

他認真地看著程百川說：“伯父，我不想跟她結束。”

“不想結束你還離婚！你當婚姻是兒戲！”程百川突然跳起來，眼疾手快地撲過去旁邊沙發，重新把雞毛撣子搶在手裡。

陸世欽條件反射似的往沙發另一端躲。

程百川只與他隔了幾步，在空中揮著雞毛撣子：“你說說，不想結束為什麼還離婚？”

“伯父，您先把雞毛撣子放下好不好？”陸世欽一臉防備。

“你說！說完我再決定放不放！”

陸世欽沒辦法，只好開口：“她在我和工作之間二選一，選了工作。”

“哦，二選一……”程百川垂著頭，喃喃重複。

陸世欽鬆了口氣，笑道：“伯父，現在可以放下了嗎？”

誰知他話音剛落，程百川忽然抬起頭，揮著雞毛撣子衝過來：“二選一！二選一！你居然叫她二選一！”

陸世欽發誓，近十年來，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狼狽過。還手又不敢，乖乖捱打又不情願，只好一邊捱打，一邊繞著沙發跑。

“伯父，有話好好說！”

論體力，程百川自然比不過陸世欽。最終，程百川靠著沙發背，一手叉腰，喘著粗氣：“好，我們好好說。”

事實上，他心裡憋的氣也出得差不多了，正好陸世欽送來一個臺階，他便順勢走了下來。

陸世欽見程百川把雞毛撣子一扔，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餐桌上保姆離開前做的菜還有餘溫，陸世欽拿來一瓶響30，跟程百川面對面坐了下來。

程百川喝了口酒，誇了一句：“這酒不錯。”

陸世欽又起身為他倒上，笑道：“家裡還有，您回去的時候，帶兩瓶走。”

程百川看著他，輕哼一聲，翻了個白眼。

陸世欽只當做沒看到，賠著笑：“爸，您在樓下等了一晚上也餓了，先吃點菜。”

程百川舉起筷子，可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沉沉地放下。

他兩手撐著膝蓋，看向陸世欽，低沉道：“你怎麼能讓夢夢二選一？你跟她在一起，連她最看重什麼都不知道？”他頓了頓，說，“她要是捨得放棄工作，她早就聽我的話，回老家過小日子了，何必在大城市裡奔波？”

陸世欽輕輕放下酒瓶，一時沒有說話。

現在想來，他與程夢白之間最大的矛盾並不是因為程夢白的工作。可在那個時候，她的工作偏偏成為了一切的□□。

他害怕她事業有成，觸碰到更高更遠的世界，有朝一日飛出他的掌控。

陸世欽羞愧，低下頭：“爸，對不起，是我太自私。”

程百川卻擺著手說：“其實也不怪你，怪我。”

陸世欽一愣。

程百川嘆了口氣：“是我從她小時候就跟她說，說你沒有媽媽，其他小朋友看不起你欺負你，所以你要更堅強，不能被別人看扁。”

陸世欽慢吞吞地說：“她小時候……經常被欺負？”

程百川哎了一聲：“小孩子嘛，口無遮攔沒輕沒重。正好那會兒我三天兩頭跑工地，卻還沒賺上幾個錢，家裡又窮，又是單親家庭，她也沒大人帶。”頓了頓，他又說，“後來到她小學三年級，我這錢就越掙越多了。”

說到這裡，程百川笑了笑，有點得意：“我就給她買名牌兒，讓她穿著別人穿不起的名牌兒去上學。我就跟她說，只有你自己有本事，別人才不會欺負你，你也不會再害怕被孤立被拋棄。”

陸世欽恍然想到些什麼，卻沒來得及抓住。

程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