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看著下面一邊埋頭寫寫畫畫,一邊時不時和旁邊的孩子說話的女孩兒。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細細碎碎地灑在她的肩頭、髮梢,林間清風微微拂動著她腮邊的髮絲。天氣這樣炎熱,她給人的感覺卻很是乾淨清爽,頭髮簡單地紮了個馬尾,白色襯衫,七分的牛仔褲。她坐在樹下,帶著紅暈的臉龐上笑容恬淡,靜謐而溫柔。
她旁邊那孩子看上去有些痴傻,一會兒圍著她轉悠,一會兒又自己一邊玩兒。
兩人都沒注意到他。
“英子,你看看我畫的……”
年夕舉起本子正想給英子看自己畫的畫,一轉頭,卻發現英子突然起身沿著進山的小路跑,那急切的樣子像是在追逐什麼。
南山被保護得不錯,山裡松鼠猴子挺多,山腳下還少見,到半山腰上就經常能看到了。
“英子!別往那邊跑了。”年夕趕緊放下本子和筆,也跟著英子去。
英子卻像沒聽見一樣,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前面某個東西吸引了,腳步越來越快。
再往裡跑就要進到山裡了。
年夕也著急。英子本來就精神不太正常,跑摔了跑丟了,這深山老林的可麻煩。
年夕又喊她:“別跑了,英子,等等我,小心摔著!”腳下不停,眼睛一直盯著前面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奔跑的英子。
習正在上面也快步跟著她們走。
英子依然沒聽見,笑嘻嘻地追著那東西,眼看就要追上了,突然一下又拉開了距離,英子加速往前追,勢必要把那玩意兒追到。
見英子全然不理她,年夕心裡更急,一邊追一邊喊,跑得滿頭大汗。繞山而上的小路崎嶇不平,又窄又陡,路邊叢生的雜草比年夕小腿還高,長有鋸齒的草葉在她的小腿上劃了幾道痕跡。
年夕跑得很艱難。這不怪她嬌氣,她從小在城市裡長大,很少有機會在這樣的山間活動,而英子是個土生土長的鄉下孩子,一出門就是山,自然跑得習慣。
踩過一叢雜草,年夕突然感覺腳下踩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
“哈。”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氣聲從腳下傳來,像是來自某種動物的喉間。
年夕頓時寒毛直豎,低下頭一看,雜草下,路面上,一條灰麻灰麻的拇指粗的蛇被自己一腳踩在了七寸上。那蛇顯然是被踩疼了,正昂頭大張著嘴。
一驚,年夕像燙著似的瞬間松腳,往後一跳,卻沒注意到身後就是山坡……
習正眼神一凝,迅速從高地上跳下來,直奔年夕。
來不及了。
他本想拉住她,伸手卻只碰到她的衣角。就在年夕往坡下倒去的那一瞬間,幾乎毫不遲疑的,他縱身一躍,抱住了她。
兩人一起滾落在灌木叢生的山坡上。
習正左手捧著年夕的後腦勺使勁兒往自己懷裡摁,防止她的臉被雜草灌木劃傷,右手緊緊地抱著她的腰背,防止兩人在滾落過程中分開。
慣性讓兩個人只能順著地勢往下滾,風聲從耳邊過,玥姬ぃ,帶著草木背碾壓時發出的厚重的窸窣聲。
粗糙的枝葉從習正的臉上、手臂上刮過,堅硬帶有稜角的石頭從腰間擦過。他卻不甚在意,只是儘自己最大的力護住懷中的人。
就不知道它有沒有受傷。
不幸,這下來的一路沒有一棵樹阻擋,兩人沒法接住任何旁力停下來,只能抱成一團往下滾;所幸,沒有樹木,不然如果不能及時剎車,誰撞上樹幹都能疼你一兩月。
小坡底下是條長滿水葫蘆的小河溝,兩人“撲通”一聲滾進溝裡,濺起一陣水花,這才停下來,但已經滿身溼噠噠的泥濘。
送兩個臭水溝裡爬出來的“傷殘人士”去醫院的路上,夏祁簡直哭笑不得。
他是知道年夕跟同學約好去寫生的,但哪知道是在這兒,還這麼巧就遇上了。至於習正......
“我服了你了,習正,真是......哈哈哈哈哈哈......”看著習正那狼狽的樣子,夏祁笑得方向盤都快把不穩了。
習正淡定地摸了摸自己臉上被樹枝劃出的傷口,把頭轉向車窗外。
素來以優雅著稱的習主任,看著挺慘的,衣服被掛破了,臉上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不過都是些皮外傷,不嚴重。年夕沒受什麼皮外傷,倒下坡的時候卻崴了腳。
習正只有給夏祁打了電話。
夏祁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把身上的泥擦洗得差不多了。
去了醫院,習正簡單地消了毒包紮了下,衣服也換了,靠在走廊窗邊抽菸。年夕還在診室裡裹石膏,被一大群人圍擁著噓寒問暖。
最難受的是佳佳,是她把英子帶出來還丟給年夕的,結果卻連累年夕受了傷。此時佳佳正抱著年夕一個勁兒地道歉,一旁站著的英子也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可憐旺旺地望著年夕不說話。英子追松鼠沒追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都跑進山了,旁邊一個人也沒有,後知後覺開始害怕了,又沿著路折回來。
年夕無奈地笑著,儘量寬她們的心:“沒事兒,我真的沒事兒,一點小傷而已嘛。不怪你,不是我讓你帶英子出來的嗎?也不怪英子,真是我走路不小心......”
佳佳還是好愧疚的樣子,急切地想補償年夕點兒啥。
年夕也沒法兒了,只能對她說:“知道自己錯了,還不快去做份兒糖醋排骨來給我道歉。”
佳佳做的糖醋排骨可謂一絕,寢室裡幾個人嘗過一遍後都念念不忘,強烈要求佳佳再做一次,佳佳嫌麻煩,一直都沒能讓她們再飽口福。
年夕提要求了,管他啥要求佳佳能不答應嗎,何況只是道糖醋排骨,登登登就往外跑。小白伸手虛攔:“誒誒,多做點兒啊。”
佳佳一個回頭:“想得美。”
“我是怕小夕不夠吃,真是的.....她個吃貨你不多做點兒。”
年夕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小白,只是笑,也不說話。
小白瞟她一眼:“你真當自己吃得少咯嚯。”
夏祁還坐在角落裡的凳子上,剛才幾個人圍著年夕,把他擠一邊兒去了。現下人都出去了,小白也不當電燈泡,交代了年夕幾句也出去了。
夏祁走過來,撫上年夕肩頭,聲音放得輕:“還疼不疼?”
年夕微笑搖頭:“其實就崴了下腳而已,哪有這麼嚴重?石膏都可以不用打的,我回去拿藥擦擦就好了。你們都大驚小怪了,我沒那麼嬌氣的。”
說實話年夕也不太會寬慰人,她就實話實說罷了。
年夕笑起來很好看,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彎成一道月牙,表情很是靈動,話卻有些憨憨的,估計連她自己都還有點在狀況外。
“怎麼她們自己玩兒去了,讓你守一個傻子?”為這事兒,夏祁有點不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