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體的起初,是記憶的交融,如果記憶有溫度,那麼,白英的記憶是涼的,籠著一層陰鬱的淡灰。
司藤覺得自己像是被拋進了一個蒼涼的大故事裡,而整個故事最初發生的地點,她並不陌生。
華美紡織廠。
偌大的廢棄廠房,暈黃色的光和模糊的殷紅色,當年的自己被捆住腳踝倒吊著,牆壁上映出的影子被拉的怪異而又搖晃,白英背倚著牆壁,兩隻沾了血的手不受控的哆嗦著,有一兩次,她會忽然抬頭去看,又受了驚嚇似的迅速移開目光,喃喃重複著:“我會想辦法的,我會想辦法的……”
原來那個時候,你不是不慌的。
她看到白英匆匆離開,回到旅館後一遍遍地洗手,燒掉那件沾了血的旗袍,疲憊地上床躺下,將那朵手絹包著的,已經有些蔫的玫瑰花放在枕邊,似乎這麼做就能安枕一樣。
她半彎下腰,看著白英連日噩夢,冷汗涔涔,看著她吞嚥一粒又一粒的安眠藥片,好像那些西醫的玩意兒,能醫治一個妖怪似的,看著她坐在沙發上,抖抖縮縮一根接一根地抽菸,臉上火苗泛起,面頰被燒成焦黑,然後從坑坑窪窪慢慢恢復。
她看到白英打扮的鮮妍,穿那年月最時興的西式衣袍,甚至歪帶了巴黎式的軟呢帽,玻璃絲襪,繫帶的皮鞋,挽著邵琰寬的胳膊出入舞場,燈光打向她時,她會仰臉衝著邵琰寬溫柔地笑,而一旦燈影背過,她深漆般的眼睛裡,就寫滿了忐忑難安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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