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影每次從旁小心翼翼地覬著他,憂慮在心。
短短二十日,藍蝶影幾乎是與蘇衍日日相對。雖說蘇衍宿在她屋中而她宿在密室,彼此隔了一道牆。但她十六年裡都不曾有過的近距離,這對於藍蝶影來說,就已經十分的親密。曖昧,心動,都令她欲罷不能。
每日一出密室便能見到蘇衍,蘇衍高大且身形俊逸,相貌又那般俊美,一舉一動都透露著世家公子風範……他所有的一切都令她心馳神往,恨不能飛蛾撲火以平他眉間憂愁。
她知蘇衍心中苦悶,卻不知他為何苦悶,只當他被關在樓中憋久了。明明十分介意口吃被人笑話,但為了蘇衍,堅持每日陪伴蘇衍左右,絞盡腦汁地與他說話逗樂。
蘇衍卻不太開口,大多時候淡淡笑聽她說。
這日,藍蝶影實在找不到更有趣的話題來取悅蘇衍,便提出了另一個法子:“公,公子若是實在無趣,不若隨,隨我,去去去,去藏書閣中坐坐?”
果不然她這話一出,蘇衍的雙眼驟然一亮。
似是顧忌丸子,蘇衍晶亮的眼睛復又暗淡下去。他垂下眼簾,鴉羽似的眼睫覆在墨玉一般的眼眸上。眼中的光明明滅滅,彷彿揉碎了星辰。他猶豫地問藍蝶影:“這般當真可行嗎?會不會不妥?藍姑娘她……”
丸子先前當著蘇衍的面明確地警告過,看似在警告藍蝶影,實則威懾蘇衍別越界。
蘇衍看著藍蝶影,那好看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因他長相得天獨厚,便是皺眉也叫人心疼萬分。藍蝶影如何受得了他這般情態?一看到他難過,就是星星都想替他摘下來,可不就完全將丸子的話拋在腦後。
於是不意道:“沒,沒關係的。藏書閣裡並非都是些,些,些,重要書籍。只,只是讀些閒散書籍,姐姐不會怪罪的。”
蘇衍暗地裡挑了下眉,微微抬起眼簾,卻端得一副翩翩公子體貼的模樣:“可這般還是不妥。藍姑娘可是親口警告過,望月樓中所藏書籍都是大月族重要文獻,絕不能讓外人進入。蘇某不過悶久了有些難受,如何就值得藍二姑娘不顧藍姑娘的囑咐做出違背之舉?”
“不不不,不要緊的。”藍蝶影聽他說話心都醉了,“姐姐最疼愛我,她捨不得,捨不得罰我。有我,帶,帶你,過去,她不,不會責怪你。”
蘇衍還是猶豫:“這不好吧……”
藍蝶影刷地站起來,想拉蘇衍的袖子卻又不敢伸手:“走,走吧。”
“那,這便麻煩藍二姑娘了。”
蘇衍於是站起身,緩緩朝藍蝶影作了一揖。
藍蝶影瞬間雙頰暈紅,袖子裡的手指不自覺扣在一起。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立即就漾起了水色。她似乎想笑,但又覺得笑出來會顯得不矜持。這點蹩腳的矜持,涉世未深的膚淺小心思統統都寫在臉上,根本藏都藏不住。
蘇衍瞥了一眼含羞帶怯的藍蝶影,頗有些意興闌珊。
藏書閣在丸子的那一層。
說來,望月樓的三棟樓都是三層吊腳竹樓。第一層一般都是擺放些雜物,儲存些供聖女日常用的各種工具和一些藥酒。第二層是各種稀有藥材,藍唯唯平日裡研製的蠱蟲,以及藍蝶影的閨房。第三層則是藍唯唯的閨房,並伴有大批的藏書。
藍顏心未去世之前,第三層是藍顏心的臥房。
那時候藍蝶影還住在三層的密室裡,時常去藏書閣被母親抱在腿上認字。藍顏心死去之後,藍唯唯繼任了聖女之位。單獨為藍蝶影劈了一間屋子,堂而皇之地讓她住在主樓,讓她不必躲在密不透風的密室過活。
藍蝶影熟門熟路地帶著蘇衍上了三樓。
怕路上無趣,她一面走一面還給蘇衍介紹三樓的房間分佈。蘇衍時不時答一句話,她便興高采烈地將每間屋子裡頭有什麼都抖得一乾二淨。
蘇衍笑得溫柔:“藍二姑娘懂得很多呢。”
藍蝶影耳尖通紅:“不不,不算多。我,我自幼,不能,不能見外人。只能與,與這些東西為伍。阿孃心疼我孤單,便,便多用些心思,教導,教導我讀書識字。沒人陪的時候,我,我,我便都是在讀書……”
“原來如此。”蘇衍嘆道,“藍二姑娘幼時受苦了。”
一句話,藍蝶影眼圈兒都紅了。
她吸了吸鼻子,笑起來:“不,不,不苦的。阿孃和,和姐姐,都很寵愛我。”
說話的時辰,兩人已經到了藏書閣。
望月樓的藏書閣,藏了天下奇書。開啟書閣門,裡頭約莫有三四十個架子。架子上擺滿了各色各樣的孤本古籍。雖說大多是關於蠱毒和醫術,但也有不少記載這片大陸各國疆土和各國人文的書籍。涉及方方面面,每一本拎出去,價值千金。
蘇衍本想著彈丸小國能有多少藏書?誰知這一推開門,大吃一驚。
他眨了眨眼,收起了輕視之心。隨藍蝶影踏入藏書閣後,便略顯激動地徜徉在了書海之中。蘇衍讀書非常之快,且過目不忘。他先是讀了幾本關於版圖和各國大事紀要的書籍,等讀完其中關於李朝近幾年發生的大事小事,他才驚覺大月族雖甚少出瘴氣林,卻並不意味著這一族矇昧。大月族聖女坐在家中也知天下事。
蘇衍胸腔裡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動,放下手中的書籍,又看向了蠱毒一排。
雖說丸子的警告還聲聲在耳,但見識到望月樓書籍的質量,他對其他書都有了非常高的期待。記載蠱毒的書籍就在眼前,這大月族幾百年動不得的根本,誰不想知道這其中奧義?
“藍二姑娘,”蘇衍不覺得自己卑鄙,各為其主罷了,“不知這藏書閣中,哪些書籍是蘇某不能碰的?”
藍蝶影捧著一本經書看專注讀書的蘇衍都看入了迷。被他喚了一聲,才突然驚醒。不過太過慌亂說話便沒過腦子,張口就道:“都,都可以讀,不,不過,注意別弄亂了。姐姐,姐姐若是發現,會,會不高興的。”
既然她這麼說,蘇衍如何會客氣?
當下謝過藍蝶影,便挑了一本蠱蟲的手札看了起來。大月族的文字跟李朝不同。但蘇衍是何人?他既然年紀輕輕被封為大學士,周邊國家的文字他都認得。這般拿起大月族文字的手札,看起來也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