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的水光，他顯然看到她做了什麼，嘴唇顫了顫，低不可聞得說了一聲“對不起”。

齊雅一怔，旋即將他抱得更緊了，貼著他滾燙的額頭呢喃，“不用道歉……約蘭，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約蘭猝然睜圓了眼——她早就知道了？他說不清自己心裡的感受。聽到她的這句話他一瞬眼眶潮溼，她貼著他額頭撥出的熱氣讓他有種心悸的感覺。

被一同捲到這片荒漠的還有烏靈馬。它就倒在一百米外的地方，側面的傷口猙獰得暴露在風暴中，它呼吸急促，身體在劇烈起伏。

齊雅走近時它睜開了眼，那是一種很平靜的眼神，像是接受了自己即將死亡的事實。

它模糊得回想著與族群一起馳騁荒野的景象，閉上眼等待著黑暗降臨。身體卻被突然向一旁拖動，和被風暴推動的感覺不一樣，它能感覺到一雙人類的手拽著它殘存的防護骨架。

烏靈馬困惑得睜開眼，那個人類將懷裡的男人用帶子固定在後背上，在地上鋪了防潮墊，正努力將它拖上去。她要幹什麼？

它喘著粗氣被挪到墊子上，而她的胳膊上青筋爆出，奮力得拽著毯子向前跋涉。

這個人類在做什麼……它被當做馱獸以後也認識了不少同伴，可是在戰場上負傷的異獸通常會被作為累贅拋下。只有還有用的異獸會被帶回去。

它漸漸地開始討厭交朋友了，因為它們經常在和它熟悉起來之後就消失在戰場上，再也不會回來。

在這樣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她在做什麼蠢事啊？這樣艱難地熬過了一個小時，她將它帶入了一個狹小的山洞裡。

她的手因為過於用力已經被它的骨架磨破了。它看著她將背上的男人安頓好，轉身拿出清水替它清理傷口，灑上傷藥，裹了好幾層繃帶，又拿出剩下的香草放在它嘴邊。

它艱難地吃了幾口，她餵它喝了水，又在旁邊準備了一盆水。

她坐在它身邊撫摸它的鬃毛，“異獸也有自愈力的，你是B級魔物，很厲害對不對？”

它下意識得以為她在問它，立刻眨了下眼睛。

齊雅輕輕笑，被沙子磨破的臉傷痕累累，可是笑起來眼底卻有璀璨的光。

“我不能帶你一起走了，很抱歉。大聖者情況緊急，再燒下去會傷到身體的，我要帶著他連夜趕路。等終端有了訊號以後我會通知救援隊……”

似乎想到救援隊大概不會為了受傷的馱獸出動，她頓了頓，堅定道，“如果他們不來救你，我會來。”

烏靈馬耳朵顫了顫。

“夜幕快降臨了，潛鯊應該不會再出來了吧……我要啟程了。”她摸摸它的耳朵，眼神溫暖堅毅，“你要活下去啊。”

看著她的背影融入洞外的夜色中，烏靈馬的眼睛一眨不眨——漫長的生命中，第一次，它希望能再見到一個人類。

Chapter80

齊雅揹著約蘭在荒漠中艱難地前行。以防終端這樣的電子裝置失靈，士兵通常會攜帶古老的指南針，齊雅很慶幸自己沒有掉以輕心。

奧克博雷防線在北方，她只要朝那個方向不斷前進，走出風暴圈後終端就可以使用了，到時候再聯絡奧克博雷的救援隊……總有辦法的。

她已經盡力加快速度了，不過因為地形的原因，雙腳踩在沙子裡便會陷進去，力不從心，每一步都艱難無比。

為了緩解大聖者高燒的症狀，她時不時停下來喂他水喝。即使如此，他的體溫也在不斷攀升，齊雅憂心如焚。

大聖者也在忍受折磨，慾望在衝擊著理智。他生出荒唐的念頭，恨不得她像夢境裡一樣對他為所欲為，可是理智又不斷鞭笞著他。

……

“放我下去……別看我……”他哀求著，嗓音裡是破碎的驕傲。

齊雅鼻子發酸。熱潮期對於Omega來說簡直是場災難，連尊嚴都會被慾望踩在腳下。

他不斷掙扎，甚至開始悶聲哭嚎。齊雅心口苦澀，找了個避風的巖壁後將他放下。他蜷縮成一團，手指緊緊陷進沙子裡，嗓子裡發出苦悶的□□。

齊雅束手無措，她只能通紅著眼守在他身邊，除了將他送到白鹿館之外，只有……那個方法能讓他挺過去。

可是她深知他把自己當做孩子，又是因為信任她才選擇了由她護送，如果她做出了那種事，以後兩個人勢必將形同陌路。

退一步說，齊雅恨透了這種強加在他人身上的束縛，如果是因為被迫才結合，她和趁人之危的小人有什麼區別？

不過多了一層冠冕堂皇的“我是為了救你才上了你”這樣讓人作嘔的藉口罷了。

“約蘭，堅持住，我帶你走……我們去白鹿館。”齊雅俯身將他抱起，她的觸碰立刻就讓他好不容易聚集的理智灰飛煙滅。

“……洛洛……推開我……別管我了……”他的理智在潰敗……

齊雅驀地捧住他的臉，深深看著他迷離的眼，輕輕抹掉他眼角的淚水，“約蘭，別哭。”

我絕對，絕對不會放棄你。

你的理智，你的驕傲，你的尊嚴，你發自內心微笑著對我張開雙臂，像看著心愛孩子的模樣……全部由我來守護。

大聖者的眼底有一絲微弱的光在閃爍，他突然安靜了下來，輕輕貼到她懷裡，像是痛苦的人得到了安撫。

再次揹著他上路，齊雅不管不顧得頂著烈風跋涉。當月上中天時，她停住了。周圍的氣流發生了變化，遠處瀰漫過來濃重的殺氣。

齊雅在看到地平線那頭出現了若隱若現的魚鰭時迅速做出了反應。她將大聖者藏到了巖壁後，從空間裡取出一顆隱蔽石，這種礦石覆蓋範圍小，只能單人使用，會遮蔽身上的氣息，同時模擬周遭的環境，讓士兵徹底隱身在天地間。

齊雅看著大聖者的身影和氣息消失，驟然拔腿朝相反的方向狂奔。拔出夜蛇，齊雅看著探出劍身的小白蛇，在被狂風中襲來的尾巴甩到空中時輕聲笑了，“夜蛇，我們要同生共死了！”

小白蛇突然膨脹成巨蟒，狂怒的嘶鳴聲響徹夜空。它一口咬住潛鯊的尾部，齊雅趁著潛鯊尾部被麻痺一劍狠狠削掉它的骨刺，一根接著一根。

夜空中突然騰躍起兩道巨大的陰影，魚鰭優美得劃過夜空。齊雅側眸，一瞬渾身冰冷。不是一隻……是三隻。

一場毫無勝算的戰鬥。被高階魔物生命晶核的氣息吸引來的潛鯊狂性大發，齊雅在將劍刺入潛鯊的眼睛時，身上已經看不到沒有血的地方了。

三隻潛鯊的圍攻幾乎無法迴避，齊雅用盡全力才斬殺了一隻，被骨刺從背後透過肩膀釘在沙地上時，她噴出一口血，忽然覺得自己大概活不過今夜了。

腦海裡一瞬閃過幾張臉孔。亞恆，約蘭，塞西爾，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