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一看到那藥就皺眉頭,他這兩年來吃過不少苦藥,可真沒哪一種像這安胎藥一樣酸苦臭的,偏偏還要一日三次的喝。他跟霍恆說既然看了西醫,就吃西醫的安胎藥就好,霍恆卻說這是霍英年專門找的老中醫開的好方子,為了哄他喝,霍恆還買了好幾種蜜餞糖罐,讓他喝完了就含一顆解嘴裡的苦味。
他想著自己這兩年的身體確實不太好,為了孩子著想也只能硬著頭皮。不過今天可能是跟牛奶麥片的味道犯衝了,他聞著聞著就想吐了。
那反胃的感覺來得太突然,他都不及跟蔣文鄴說句抱歉就匆忙起身。朝月一看他捂著嘴就趕緊拿過沙發旁備著的小垃圾桶,剛開啟蓋子就被他搶了過去,背對著兩人嘔出來了。
他早上沒吃東西,吐的都是些酸水,朝月在旁邊給他順背,同時衝著廚房的方向叫文英倒水來。
蔣文鄴不知他怎麼了,靠過來想問,卻被朝月擋住了,請蔣文鄴坐著稍等。
蔣文鄴可不是那種會聽話坐等的性子,好在周盡歡吐了幾下就停了。他接過文英遞來的溫水漱口,等到能轉過來的時候才抱歉的對蔣文鄴道:“我沒事,坐下吧。”
他一點也不像沒事的樣子。蔣文鄴道:“這是什麼藥?你的胃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嚴重了?去看過醫生了嗎?醫生是怎麼說的?”
面對蔣文鄴的關心,他更覺得慚愧了,只好硬著頭皮說還好。
只是他這邊剛說完,文英就從廚房拿了一碟酸杏給他:“您快含幾顆吧,這酸杏是三少爺前天去三洋商店買回來的,說您想吐了就吃幾顆,止孕吐的效果比普通的蜜餞都好。”
文英說得急,周盡歡根本來不及攔著,只好讓她和朝月都先下去,等到客廳裡再次安靜下來的時候,周盡歡才僵硬地回頭。
蔣文鄴果然在看他,那雙漆黑的眼睛裡凝著他所熟悉的情緒。他最怕看到蔣文鄴這種眼神了,只好低下頭去,輕聲道:“對不起……”
蔣文鄴沒有說話,氣氛就這樣僵持著,直到樓梯轉角的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這份尷尬。
朝月接起後便走來叫他:“是三少爺,他請您接電話。”
周盡歡看了蔣文鄴一眼,只好起身過去接電話。
霍恆已經到商行了,在跟王永聯開會之前想先給他打個電話。
“怎麼起的那麼早?”霍恆攪拌著咖啡勺,聽周盡歡只是“嗯”了一聲,便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
“我沒事。”周盡歡答道。
“今天就別去院子裡散步了,在床上多躺躺,昨晚你還是會肚子痛,今天一定要小心,有不對勁的就馬上去醫院,千萬不能忍著。”霍恆叮囑道。
周盡歡心不在焉的應著,他聲音很小,態度又含糊,就是怕被蔣文鄴聽到。可蔣文鄴聽沒聽到不知道,霍恆卻聽出了不對勁,在電話裡追問他到底怎麼了。
他沒辦法了,只好說蔣文鄴來了。
霍恆那邊也沉默了片刻,他以為霍恆是介意了,沒想到霍恆卻說中午會回來一趟,讓他留蔣文鄴下來吃午飯。
周盡歡只得應下,掛了電話後回到沙發邊上,正想著該怎麼打破這份尷尬,就見蔣文鄴抬起頭看著他。
“歡。”
蔣文鄴依舊是用以前的稱呼叫他。
周盡歡抿著嘴唇。
蔣文鄴繼續道:“你現在是真的過得很好了,對吧?”
周盡歡點了點頭。
蔣文鄴藏在口罩裡的嘴角動了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反正眼神恢復了,像平時那樣溫柔。
他站起身來:“那就好,跟霍恆好好過日子吧。”
他一副要告辭的樣子,周盡歡不禁問道:“你要走了?”
“我這次回來就是想看看你怎麼樣了,既然你很好,那我也要趕回南京去了,那邊還有很多事沒處理完。”蔣文鄴頓了頓,笑道:“你知道的,我下個月也要結婚了。”
即便被口罩擋住了大部分面容,周盡歡還是能感覺得到蔣文鄴的情緒很低落。
他們是兩條平行線,因為蔣文鄴的滿腔熱愛讓彼此有了相連的理由,但是始終不是同路人,所以最後還是要回到各自的軌道上,去走完彼此的人生。
有些事,一旦結束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周盡歡的喉嚨很酸,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對於蔣文鄴,他是真的充滿了愧疚與感恩。愧疚的是自己無法給他最想要的,感恩是在最痛苦難熬的日子裡有這麼個相知相伴的好友陪著,不斷地給自己鼓勵和溫暖。
他把蔣文鄴送出去,到了院外的大門處時,蔣文鄴讓他別送了。
“你知道我在南京的地址的,有空的話可以給我寫信,打電話,也可以過來看看我。”蔣文鄴站在車門邊上對他說道。
周盡歡點著頭,即便拼命壓抑著心頭的情緒,眼眶還是不知不覺間紅了。
蔣文鄴的眼睛也紅,但還是努力保持輕快的語氣:“到了天津記得給我你的地址,有時間我也會去看你的。要是霍恆欺負你了就告訴我,我一定教訓得他滿地找牙,讓他知道你孃家是有人的。”
周盡歡用力吞嚥著唾沫,用這種方式來保持平靜。他不想再讓蔣文鄴看到沒用的自己了,不想再讓蔣文鄴來安慰他了。他笑著回答:“你顧好自己吧,肺炎剛好就這樣奔波,以後年紀大了要吃苦的。”
蔣文鄴抓著他的手臂,晃了晃他的袖子:“你還說我,穿這麼點,趕緊進去添衣服。都是有孩子的人了,還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
周盡歡搖著頭:“我不冷。”
他身上穿的是少,可霍恆給他選的衣料都是保暖的,比起以前那些漏風的粗布棉衣來說好太多了。
蔣文鄴並不是真的要趕他進去,相反的很想再跟他多待一會兒。可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再糾纏下去要是被下人看見了,閒話傳到霍家人的耳朵裡,周盡歡又得遭罪。
蔣文鄴已經不想再看到他受一點苦了。
“進去吧,我走了。”蔣文鄴開啟車門,坐進了駕駛座裡。他發動車子,搖下玻璃窗,動作一點都沒有停頓。在準備踩油門的時候聽到周盡歡叫他。
“文鄴,你也要保重。”
蔣文鄴的眼睛一溼,淚水猝不及防地滑落。好在他戴著口罩又坐在車裡,周盡歡沒看到。
他朝周盡歡比了個OK的手勢,乾脆利落地離開了。
周盡歡目送著那輛車子消失在遠處的轉角,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朝月拿著一件長外套披在了他肩上才回過神來。
中午霍恆回到家裡,他把蔣文鄴已經走了的事說了,霍恆倒沒顯出介意的樣子,只抱著他,輕撫著他的後背,問他有沒有後悔。
他從霍恆懷裡抬起頭:“後悔什麼?”
霍恆凝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