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他們種些花花樹樹就不怕了,再做點石燈之類的,也不怕走夜路。”
越良澤看她疲憊的眉眼,問:“怎麼想到做這些?”
鈴蘿沒答,伸手拉著他的衣袖一頭載進越良澤懷裡靠著。
越良澤愣住。
“太累了。”鈴蘿說,聲音很輕,“又累又困。”
越良澤對鈴蘿的示弱沒有半點抵抗力,心軟得一塌糊塗卻沒有顯露半分。
他揹著鈴蘿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光亮在兩人身後緩緩浮現。
鈴蘿靠在他背上閉著眼說:“不為什麼,我想這麼做所以就做了。”
這輩子不需要說什麼為了世人,為了讓他們過得更好,為了他們出行更方便。
她曾給予善意,也給予恐懼。
哪怕她救過再多的人,殺了再多禍亂世間的妖魔,也敵不過她殺一人就是罪。
“你不要跟他們說,也不要跟任何一人說。”鈴蘿嘀咕道,“我才不要聽那些恭維的虛話,也不是為了誰,我就是為了試我新尋到的神武劍。”
越良澤嗯聲答應著。
鈴蘿神態嬌憨地打了個哈欠,道:“要是他們問起,你就說、就說……這山自己想開了。”
越良澤聽後忍不住笑。
鈴蘿惱道:“不準笑!”
越良澤:“嗯。”
眼裡還是有笑意。
鈴蘿又道:“別人可以不知道,但你一定要知道,這樣以後你就……”
就不會跟那些人一樣兇她。
鈴蘿想了想越良澤也責罵鄙夷痛斥她的場面,不由胃疼,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感覺難以接受。
好在以前越良澤從未說過。
可鈴蘿又忽然想起上輩子自己入魔時,一回首就對上越良澤的劍。
那時無生離她可真近,差點點就貼著她頸間肌膚划過去。
現在仔細想想,似乎那時越良澤是要殺她的。
鈴蘿被自己的想法驚得愣住,忍不住歪頭去看越良澤。他正揹著自己走在天色顯亮的路上,晨間的風很涼,帶著田野裡青草香味。
男人寬闊的肩背結實溫暖,讓人想要靠著舒服地睡個好覺。
他的側臉跟記憶中重疊,恍惚中瞧見天照山大火烈烈,把一切都燒燬了。
鈴蘿太累,沒能問出心中疑惑便靠在他身上睡去。
可卻有苦業花入她夢中。
鈴蘿看見越良澤跪在聖劍宗山門前。
他跪了很久。
從天明到天黑,日夜幾經輪轉,他仍挺直腰背跪著,神色沉靜,目光一如既往的明亮乾淨。
夜裡暴雨洗刷著山門前的巨石,聖劍宗三個字被雨水打溼。
他淋著暴雨靜思。
天亮時,大師哥站在山門內對他說:“我本以為你會入魔,都想好到時候該怎麼制止你,卻沒想到你自己撐過去了。”
越良澤低垂眉眼,像乖巧聽訓的學子。
大師哥打了個響指,將他身上溼氣散去恢復乾爽。
他不緊不慢道:“你不是最討厭魔嗎?因為厭惡,所以死也不讓自己變魔,怎麼如今卻為了一個入魔的人跪在這?”
“她入魔後大開殺戒,做了你最討厭的事。”
越良澤啞聲說:“我能撐過去不入魔,是因為她曾在我眼中十分耀眼。”
“她在金鸞池宴上戰神術劍意耀眼,劈山開路,造龍車飛雲為世人,獨自一人守城不退也耀眼。”
“師哥,她每次出戰,斬出的每一道劍意都是堅定的浩然正氣,只要看見她,我就會被影響。因為她在我眼裡太過耀眼,從她的劍意中獲得了力量,所以我不準自己輸給魔。”
大師哥說:“可她入魔了。”
越良澤垂首道:“是,她入魔了。那日在南山雪河,她入魔我是想殺她的。”
他的劍已到鈴蘿身前,卻在她回眸的瞬間輸了。
他曾想要堅持下去的道被鈴蘿拋棄踐踏,因而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愚蠢弱小。
鈴蘿給了他力量,又毀了這股力量。
越良澤跪在山門前靜心反思。
他做了錯誤的決定。
越良澤低聲說:“我殺不了她。”
大師哥屈指彈他額頭,嘆道:“傻子。”
越良澤又跪了數日。
白藏回宗門,跟跪在巨石下的越良澤細數著鈴蘿在外做的事。
“她這會在南江城,外傳說是要練美人尖,派了不少靈魔出去抓人。”
白藏說:“她自己選的路,這世上已經沒人能左右她的決定。你也不行。”
“東島天極和南山雪河恨她入骨,追著不放,大仙門都聯手了,也沒我們什麼事,比起去殺她,我更在意深淵靈脈的問題。”
白藏跟他碎碎念著。
三師哥是聖劍宗最冷心冷情的人,也就偶爾會對自家師哥師弟們勉強用點心。
天色剛暗,宗門上下燈火明亮。
師尊總算願意來山門前見他。
怪慈看著小徒弟說:“聖劍宗沒有把人逐出師門的規矩。一入我山門,生死皆是門中人。”
越良澤抬首看他。
“但聖劍宗與魔勢不兩立,你此番下山卻是為了魔。”怪慈輕輕搖頭,神色有幾分無奈,“你大師哥是守門人,你能從他手中過這山門,便自行離去吧。”
“你仍是我徒弟,可這一去,你與你的後人,生生世世不可再入聖劍宗。”
越良澤沉默著,對師尊低頭叩拜。
三跪之後,他拿著劍起身,與守在門前的大師哥一戰。
大師哥沒用全力,他也受了傷。
越良澤擦著嘴角血跡,拿劍迎著夜色下山去。
他想找到那個女人,看她如今是何模樣。
可他傷得很重,連御劍飛行都做不到。哪怕大師哥沒用全力,卻也沒讓他好過多少,出了茫茫雪原,他栽倒水中,任由水流帶他離去。
不知何時,越良澤遇見一個好心的漁夫將他從水中撈起來。
天色矇矇亮,偌大的河面上漁夫撐杆行船。他回首時瞧見從水裡打撈起來的男人睜開了眼,便搓著手笑道:“小哥,你終於醒啦?”
“那劍護著你,我想幫你看看傷都不行。”
越良澤睜眼看了看天色,啞聲道:“多謝。”
漁夫笑道:“救命的事,能幫就幫。”
“小哥要去哪?咱們先回城裡找家醫館看看?撈你起來的時候,你身上可都是血。”
越良澤說:“我要去南江城。”
“南江城?”漁夫搖著頭道,“南江城那邊可熱鬧,修者打架,妖魔橫行,官府都沒轍,鬧得天翻地覆,如今被一個魔女接管,小哥我看你傷成這樣,還是別去的好。”
他見越良澤起身,又補了句:“不然等傷養好了再去吧。”
越良澤:“我現在就得去。”
漁夫納悶道:“都這樣了還非要去?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