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傾，”楊爸在身旁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抓著自己妻子的手細細摩擦著，用方言說：“你媽……她給你留了話，就在地上的那個包裡，這麼多年了……你，你的母親還是找到了你，你帶走吧，等火化過後……我就該走了。爸……我這麼多年來，也沒有什麼太好的東西留給你，你喜歡男人這事，我比她想得開，想和誰在一起那都是你的事，只不過……她想看見一個完美的你，算了，你去聽吧，裡面有你所有的疑惑。”

江齊驍輕輕走開了。

不知道怎麼的，楊叔叔說的這幾句方言，他居然都聽懂了，氣氛實在太過壓抑，他不想再站在這裡，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讓他太難受了。

如果真的是因為他和少傾的感情才讓楊媽自殺的……那他們該怎麼辦？揹負著一條人命繼續在一起嗎？楊媽真的是為了不讓他們在一起才這麼逼他們的嗎？這是在……逼他們嗎？在……指責他們？

江齊驍的喉嚨很癢，他的煙癮又犯了，可他答應了楊少傾要戒菸，只能苦苦忍著。

江齊驍在醫院的走廊上站了很久，周圍很安靜，大部分病人都睡了，偶爾會有幾個護士走過。

楊少傾出來的時候天都快亮了，他嘴唇青紫，整張臉憔悴得要命，手裡拿著個老舊的手機，眼裡一片晦暗。

“陪我一起聽吧，”楊少傾的嗓音很沙啞，像感冒了幾天沒好的病人似的，“無論是什麼，你說過，一起面對。”

“嗯。”

江齊驍抿著唇拉住楊少傾的手坐到了長凳上，雙手揉了揉楊少傾的臉蛋，勉強笑了笑說：“聽吧，無論發生什麼……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楊少傾垂下滿是血絲的眼簾，手指有些發抖，打開了手機，點開錄音記錄裡面的唯一一條記錄。

音訊開始播放，剛開始時有些點選螢幕的雜音，楊媽似乎不是太熟悉這個操作，大概十秒之後她的聲音傳了出來。

“已經開始了嗎……”她頓了頓，隨後發出了一聲傻笑，繼續用方言道：“少傾……當你聽到這個的時候，證明我已經走了……你千萬不要傷心，不要難過，這是媽媽想了很久做出的決定……暫時先讓我，自稱為你媽媽吧，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所有……”

“從哪裡開始呢……唉，應該提前把問題寫下來的，那就先從……我和你爸爸的感情開始吧。我和你爸爸年輕的時候是家裡介紹在一起的，那個年代，感情像我們這麼好的很少很少，我很愛你的爸爸，他也很愛我，可我們結婚四五年了還懷不上孩子，用了很多偏方都沒用，去醫院檢查說是我生不了……我覺得對不起你爸爸，雖然他表示過有沒有都沒關係，但我於心不安，就想了偏路，想去給別人抱一個來養。”

“那種年代，村裡有人超生之後會把孩子給別人養，畢竟是知根知底的，時間一長娃就知道了自己的事，大多數會跑回本家去，不願意別人養著自己，我們觀察了一年多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抱養他們的娃，你舅舅那時候也還沒有結婚，我們的希望只能在那些外來人的身上。”

“你麗姨是被拐賣來的，你知道的嘛，那個拐賣的人已經好多年沒來過了，他是有團隊的，二十年前其實不止弄了你麗姨到這裡來，還……連你一起抱了回來。”楊媽嘆了一口氣，有些難以啟齒，“麗姨一開始不知道那個孩子是你，我和你爸也算是老來得子，對你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心疼得很，你就是我們的寶貝啊……”

“你第一次喊媽媽，第一次說愛媽媽，第一次可以自己走路，媽媽都是看在眼裡的……我把你當我親生兒子養，你知道嗎！你就是媽媽的兒啊！你就是媽媽的命啊！你一直……一直都那麼乖，一直一直都那麼可愛……成績那麼好，惹事了還自己擔當，那麼有責任感……”

“為什麼你不是我生的呢……如果你是我生的就好了，你那麼優秀！”楊媽哭聲穿透了兩人的耳膜，“從來不讓我們擔心！我真的、真的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你為什麼會喜歡男人，這是不對的！媽媽只是想看著你健康快樂的成長！不想讓別人看扁了你，你知道嗎？啊？你明白嗎!”

“但是……但是她的出現，讓我……根本沒有想到，我想著，都二十年了，怎麼可能會在人海茫茫之中找到這個人呢，怎麼會呢……上天怎麼這麼玩弄我呢……我的兒子……她罵我其實也沒罵錯，是我做得不對，如果我能生，可能就不會讓你從小跟著我們吃苦，受委屈，是我們錯了，沒有考慮過沒偷孩子的家庭，對不起……”

“少傾……少傾！她說你的名字叫邱航，邱航……很好的名字，是真正屬於你的名字，乖兒子，媽媽無恥！媽媽愧對於你！她能帶給你的高等教育和高質量的物質生活，我們一樣也沒能為你做到……你會怪我們嗎？對不起……媽媽真的很愛你，媽是看著你長大的……你不喜歡姓潘的那姑娘，媽知道，媽也知道你是為了讓我高興一點才會默許她接近你，唉，可能這是上天註定的吧，江……他很愛你。”

“我看得出來，他對你的感情很深，他比你大，媽當時把責任全推到了他身上，他沒反駁……也許你聽到這段語音的時候已經跟他見面了，或者，你們在一起聽我說，不要緊，接下來媽說的話，你們認真聽。”

“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你們很乖，媽知道感情有時候是無法控制……你們千萬不要多想，媽走的這件事跟你們沒有關係，知道嗎？是媽活夠了，是媽……這輩子，沒有念想了，少傾……你是媽媽的命，我見不得邱……邱教授失去孩子痛苦的樣子，更……更受不了你被別人奪走。”

“反正我都得癌症啦，也沒什麼打不了的，對嗎？不要認為我是自殺，我只是……不想再讓你掙髒錢給我治病了。我佔有了你二十年，已經很滿足了，我離開了……你就可以回到她身邊了。媽媽難得……難得不自私一次，希望你別怪我……少傾啊，千萬不許哭！聽到沒有！爸爸他一直以來都是由著我選擇的，連買你這件事也一樣，你也不許怪他！”

“江老師，他是大城市的人，幫助了你許多，當初讓他走的原因不單單是我想看到一個完美的你，更怕他玩你，耍你，我心底還是期望著有一天能看到你娶妻生子的……算了，都是半隻腳踏進棺材蓋的人了，哪裡能管這麼多呢，我……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兒子，答應媽媽，不許